我们以为将军不会再出现,时间将一如既往地均匀流淌到世界末日那一天。我拯救不了俞元城,能做的只有在每一天好好陪伴母亲。就在快要接受这个事实之时,一声巨响打破了幸福的平静。
好像天塌了一个洞,门缝里透进来亮如白昼的光。是许绍到点起来燃灯了吗?我和母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许绍不约而同地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略带慌乱地叫道:“大厅顶上的石板碎了!”
母亲赶忙叫醒岛雅,这个昔日储君的圆眼睛里放射出第一次穿裙子般的欣喜光芒:“哥哥!”
“嘭嘭”闷响,两道黑影从天而降。母亲将我们护在身后,好一会才适应了均匀的日光。
“鞒将军?这位是……?”鞒将军全身铠甲,完全被身前高大男子的阴影笼罩。那男人面容冷峻,只有看向岛雅时带着一丝柔情,语气也夹了哭腔:“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玉芜,哥哥!哥哥,玉芜!”岛雅一手拉着男人,一手拉着母亲,蹦蹦跳跳,一脸雀跃。
“魈王爷,这里的条件是委屈了岛雅公主,但却是最安全的。这位便是我向你提起的玉芜。”
母亲拉着我施了礼:“早闻大名,只知魈王爷少年时被送到汉,竟在此得见。敝舍让王爷见笑了。”
“是本王无礼。现在这种时候,岛雅和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仔细端详鞒将军,他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为什么不随父亲光明正大地进来,而是砸破石板、不请自来?我和许绍先前检查过每一块石砖,除了那块页岩,其余的青石砖可不是这么容易碎裂的。否则也不会被做成地砖,每天人踩马踏。想来,他们此举亦是颇费一番功夫。
答案很明显,父亲已经与将军翻脸了,且父亲的处境并不乐观。
鞒将军不提,怕是不想让母亲与我为难。他对母亲还真是用情至深。
母亲望了我一眼,我从她的眸中看到了同样的解读。“魈王爷不远千里从汉回来,不是只为了接岛雅公主吧?”母亲笑道。
魈王爷看着孩童般无忧无虑的岛雅,眉头拧在一起:“离开多年,晋城积攒的尘土太多了,是时候清理了。”
我猜出了故事的大概。母系氏族被推翻伊始,魈王爷的母亲便嗅到了异常。她知道动乱要来了,总有人流血牺牲,便先一步将年少的王爷送出滇国,暗中保存实力。魈王爷不负所望,队伍发展壮大。
鞒将军应该就是这时候加入的。他表面是老王爷的人,实际为魈王爷所用,只待母系王朝被彻底推翻,就让魈王爷回来抢夺胜利果实。
如果这么说,无论父亲挖来的几位副官兵力有多厉害,魈王爷都将是他最强劲的对手。
母亲会意问道:“那么现在给岛雅准备的房间打扫干净了么?”
“那是自然,”魈王爷大手一挥:“倒是这些时日,辛苦你照顾岛雅了。听将军说你们有事要晋城的王族出面,不知有什么我可以效劳?”
母亲刚要开口,街面一阵兵荒马乱,一个副官模样的汉子在天花板的洞口探出头,向魈王爷恭敬道:“陈府的管家来说和了,王爷,要不要……”
将军眉头一蹙,副官的话戛然而止。望着岛雅天真的笑容,王爷爽朗道:“城主夫人救我王妹一命,这个面子于情于理都是要给的。两军作战不斩来使,请陈管家到将军府一叙。”
“魈王爷,请问父亲他……”我犹豫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小声问道。
“小丫头别担心,你爹好好的呢。陈城主一介商贾,哪里懂得打仗的事情,背后必是朝中奸人作梗,能把话说开了最好。”
“十日后俞元会遭大灾,还望王爷体恤无辜百姓,赐城符于小女,将全部百姓撤往晋城。至于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便参与,在此静候王爷回音。”母亲淡淡几句,行礼送客。
“小时候便听岛雅日夜念诵巫女经文,看她挥舞小小竹鞭,寸断百年古树。那时候只以为是障眼法,没想到天下竟有夫人这等天赐异能。”魈王爷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将军:“倘若城主夫妻同心,这场仗还真不知该怎么打啊……”
鞒将军道:“权灵奘几位副使,哪个不是操纵外物的好手段,亦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倒戈相向。百名灰袍巫女,虽对作战一窍不通,使绊子搞破坏也是尤为棘手。但巫女迷惑对手,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以五倍甚至十倍兵力敌之,踏平鸣哀塔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