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主任笑起来。主任笑起来,原来是在武汉上学,有同学是京山人。
卡尔拿了图纸,走下来,这个单应该好做。
“估计应该差不多,几万块钱吧。”卡尔说。
“你这家伙真厉害,他都不跟我们谈!”阿峰说。
“这个营业点做了,后面还有呢,他们总部也要装。”老罗说。
大家都比较高兴,坐车回来,到宿舍楼下吃湖南菜。
“等下吃完了,丢个头发在这汤里——然后跟老板扯皮,”老罗说。卡尔想,这胖子像个事儿妈似的,成天都在想啥事呢,不谦累。
“我们开餐馆那时,那些人真是坏!我看着他们丢头发,又不能吵,气死了!餐馆就这么垮啦。”也许江汉平原那带人是心眼多啊,人心智巧,都有些小小的计谋。
“后来战友打电话,说广州生意好做——我以为是传销,原来是偷手机,”
“好多人围在柜台那里,看手机,十几个人呢,后来手机就从背后传出来,后面人就拿走啦。”这胖子经历的事不少,下三滥的事儿,还是要胆识的。
“我们那么多人,别人又打不过,只有忍气吞声!”这人有种坦坦荡荡的实诚,江湖么,亦正亦邪,意气为重。
吃完饭,三人去逛“花街”,两个家伙说要“见识见识”。每当酒后,卡尔内心都有种不可遏止的欲望,像啤酒花一样的升腾。那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想想父辈那帮人,真不知怎么过来的!”胖子说,“那时最早在巴登街,还有人偷钱——你脱了衣服,床下还有人偷钱……还有回被人‘做笼子’,正在干活的时候,一帮人冲进来,喊打喊杀的,我大吼一声‘干嘛,等老子事办完!’……”
罗素说,须知人生参差多态,正是幸福之本!一个好听众便有一部人生晃荡史。
“还有回被警察给‘钓鱼’了,跑也没跑脱,叫老婆来赎人,我说是被冤枉的——打死都不认……后来有回对老婆动了心思,被老婆一把推下来,‘给你一百伍,滚出去!’你看,现在老婆就这样对我!”老罗看起来有点伤感了。
“后来在水库新村那里闹了个情人——她老公长期不理她。那次是在她家里,完事我看她接了个电话,于是赶紧出门——这是三楼独栋,二层时一个男人冲上来,我赶紧拿出手机,装打电话:——”
“‘你们今天一定要把钱给老子!要不然现在就拿刀过来砍人!’我一路骂骂咧咧,表情吓人,从那男人旁边冲过去,那男人愣了一下,我出了门,马上打个车走了!后来就跟那女的断了来往。”
老罗的声音充满了无奈,那是在泥潭中耗尽力量想抓住什么的神态,可是这个时代你什么都抓不住,甚至你连自己都抓不住。
他又看见那个高大的山东老板娘,像她这样做这一行的简直没有——像个种庄稼的,看着心里实在。那阿梅远远的低着头坐着,故意不给人看似的,她在编个什么东西,看了他一下继续编,他坐在那里搂着她肩膀。
“今天来那个了!”阿梅看着他。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要是有这么一个老婆,多好!他心里想着,甚至不想转了。看着这么个人就觉得清净,本能就那么一下控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