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君下去之后,小李被换了上来。
读完保密协议后,他看向窗外:办公室的三层玻璃挡住了楼外的暴雨,汽车全都无奈地打开了雨刷器,用前灯在昏暗中织出一行行光道。
可小李并不在意那些堵在路上的人们,只是自顾自盯着窗户,看着雨雾慢慢把内窗映成一座潮湿的镜中迷宫——无数个他在里头层层叠叠,同时摇晃手中的纸杯。
真皮座椅从未被换走,小李陷在里头,来回拨动起椅座上的缝线。往来的起伏使他想起了童年常背的麻袋——那时他还被叫做神童,进大学后才知原来并没那么神,只有父母一直这么觉得。
皮椅缝线的韧性回弹时而赋予了小李一种错觉:其实他一直都背着那个麻袋,日子长到自己都被缝了上去——在上来的几个月里,那本来被稳妥扛在身后的东西忽然活了起来,把后面的自己拖得踉跄前行。而他只能任凭麻袋中的气息慢慢回填进自己,又不时地发出几声傻笑。
可是他有时又会觉得眼前的视野变得古怪狭窄,令他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那时他就会如此安慰:“不是我的错,全是上面的决定。”又读了一遍保密协议后,他发现纸杯里的咖啡早已枯竭,却害怕走向茶水间——在那里他会被不懂的股价、政策和市场聊得逐渐干瘪回去。
小李将房门打开一条细缝。果不其然,茶水间的方向传来一阵阵大笑。
他关上房门,回头时瞧见窗户变得更黑了——漆黑的西装和夜空融合在了一起,让迷宫里的自己看起来好似只剩一个头颅。他朝虚空中摇了摇尚还堪用的头颅,忽地涌出一股去楼下看看的冲动……
刚走出芳香的电梯,他就听见端人组的方向传来激昂的音乐。“Trying hard now It's so hard n hard now……”他认得那个调子,是电影《洛奇》的经典主题曲。
麻袋在不知何时瘪了回去,正好是能够轻松垮回背后的大小。
他悄悄推开房门,发现端人组的房间昏暗异常:房间里笼罩着一层示波器的光芒,勉强能瞧见角落里凌乱堆着一叠叠线材。再向一侧瞧去,他发现漆黑中竟凌空飘着一杆斜斜的紫金枪——只是银色的枪头被外力撅断,还插着一个橡皮球。
“搞什么?”小李循着枪头指向,将视线移向房间中央,接着在那儿看见了一台站着的端人素体——从外露骨架上还延伸出一堆线材,像极了一名输血中的病人。
而更为古怪的是:素体的头部还带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环状物件,像是金色的紧箍,前段还连着两个不停抖动着的,一红一绿的绒球。
还未等小李细想,就从某台显示器后面迸发出王建君的大吼:“动手!”
小郑随声从暗处窜出,抬脚就往端人素体踹去。端人的平衡模块和相关算法全速运转,仅是踉跄了几步。
“不够!上棍敲他!”
老周踏着坚定的步伐,擎着撅掉枪尖的紫金棍从暗处杀将出来。他用力砸向素体,见对方依然没有倒下,便怒目圆睁,以右腿为轴,双手作枪,借离心力杀出了回马枪——木棍扫中右腿,素体应声倒于软垫之上。
“停!”
缺乏运动的众人喘着气,纷纷凑向显示器:“王哥,这次结果可以了吧?”
“我看看啊,你俩的动作全被捕捉到了,这很好……再让我检查一下坐标……还行,定位挺连续,但你们看这块,还是有些异常的抖动……待会儿把数据发给小赵,让他看看还有什么好优化的。”
此时小李实在忍不住了,从门后现了身:“我说……你们这是在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