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翁背影隐没在夜色中,陈莲转身向一直躲在门外的祖母招了招手,她根本没收敛气息,只是欺负老翁察觉不到罢了。
等走到身前,陈祖母开口道:“跟真正决定放下一切的人闲聊感觉怎么样?”
陈莲向客房走去:“很放松,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跟一个将死之人独处,很难隐瞒什么,正常。”
“只是有些遗憾。”
“嗯。”
“他本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是他自己的选择。”
陈祖母拍了拍陈莲的手臂:“赶紧的,扶上。”
“就这几步路。”
“赶紧。”
陈莲无可赖何的扶起他那健壮的祖母,老太太装了半天的严肃,终于憋不住了。
陈莲扶着祖母向客房走去,只是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跟那老翁聊天是,是不是忘了说什么?是什么呢…
他从一瞬的恍惚中醒来:“我刚刚在想什么?是什么呢…”
……
时间选在巳时,看完日出后还能睡会儿,醒后掐着卖烧饼的老张路过门口的点买张刚出炉的烧饼。他家面发的好,嚼起来厚实饱肚,包的肉馅也良心,味道很合李老胃口。
给孙子也带了一个,那小子还在睡觉,明明太阳冒出山那会挺精神。那老滑头还死活不收钱,硬塞了几枚钱给他,给他关在门外,今天烧饼肉多。
找到寻自己的儿子儿媳,远远近近亲戚朋友都到了。一个个见了面,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也许只是自己忘了他们是谁。
叙了会儿旧,想起了不少往事。
弟弟把孙子叫醒,烧饼还温着,洗好脸,穿好新衣,心中无事。看膝下幼孙狼吞虎咽,听周边近亲谈天说地。等到身边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只剩下诺隐诺现的哭泣。弟弟缓缓的起身,却杵在那不动,他转头看过来,混浊的眼中带着哀求。
都到六十的人了还要他哥帮忙下决心,对他抬了抬手,看着他走向祠堂门口。
日上三竿,时辰到了。
陈祖母领着几人在李家祠堂旁边候着,一位老者从门口挪出,在那立了很久,慢慢的走向他们。行了一礼,开口道:“诸位,开始吧。”说罢,他踉踉跄跄地退回祠堂。门边已提前放了一张小桌,一壶热汤,一盒茶叶,一套茶具,几枝有些干瘪的红花,还有一把剪刀。几人站在后面,刚好只漏出最前面的陈莲让祠堂内众人看见。
用开水温过茶具,倒出废水。
陈莲拿起三枝,拿剪刀剪下根茎。红腹花的花朵泡水清香,甘甜可口,人们用它涂在新生儿的嘴唇上,为啼哭的孩子带来人间第一口甜。
他将根茎剪成指节长短,一个个轻轻揉破丢入茶杯。红腹花根茎采下放过夜后有剧毒,服用者几息间便会停止呼吸,人们将它放入清茶中,让垂暮的老人饮下世间最后一杯苦。
捻起一撮茶叶,轻轻放入,最后慢慢垂下壶嘴,灌入鲜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