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震惊、心痛、迷茫和害怕至今仍在心间萦绕，萧澜清不由得往马背上挥出一鞭，让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杨柳依依，芳草萋萋。巍峨耸立的城楼外，有人在此搭棚摆桌，开设了一个小小茶棚，店家卖些清水热茶，每日迎来许多踌躇满志之人，送走许多心灰意冷之人，那些人来去匆匆，在此不过只作短暂地停留休整。

不过那个人不一样，尽管并未进入茶棚，店家只远远看着他在城门前停留，但他是不一样的，他看起来憔悴而破碎，他的马亦如是。

店家这些年迎来送往那许多人，要说憔悴破碎者自然比比皆是。可那人那马却是自杨柳大道一路疾驰而来，到了城下却又倏忽停住。他仰头望着那城门巍峨耸立，看起来却近乡情怯似的，竟害怕得不敢进去。

店家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终究动了些恻隐之心，倒一碗清水端着上前去，店家声音温和，带有安抚之意：“公子，赶路劳累，不若下马喝碗水再进城？”

那马上之人如梦初醒，神情恍惚片刻，复又恢复清明。

像是终于下定某个决心，他目光直视城门内，对店家道：“不必，多谢！”

话落，鞭扬，白马蹄疾，他往城内奔去了。

从明德门进城，便是朱雀大街，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直行，行至尽头处，可见宫墙威严矗立。

沿着宫墙一路往右，可到平康坊。平康坊的第一座宅子前，两座石狮威武凶猛，无声守护着身后的朱红大门，那大门上悬挂一牌匾，龙飞凤舞写着“齐王府”三个大字。

然那牌匾上白帆悬挂，和门檐上的两个白色灯笼相互衬托，无情地向萧澜清诉说既定的事实——齐王已逝。

但事实并不那么好接受，萧澜清推开朱红大门。

接待他的是自齐王小时候便在其身边服侍的福公公。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去年，萧澜清拜别兄长独自远游时，他还嘤咛叮嘱，要他早些回家。

那时的福公公一身胖乎乎的肉，他们都说他人如其名，是一个有福之人。

但如今的福公公身着缟素，浑身清减，双鬓也已斑白。

福公公让人去向齐王妃通传，自己则引着萧澜清一路走过满堂缟素，疾行步入正堂。

那正堂里已坐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她本如远山芙蓉，此刻却是双眼通红，双颊上还留泪痕，一身素衣更显其淡雅，亦显出她一身的悲凉。这妇人便是齐王妃，沈星识。

萧澜清在正堂之外顿住，怔怔地出声唤了沈星识一声：“二嫂嫂。”

萧澜清的声音唤回了正在走神的沈星识，她站起身来，嘴角挂上一抹笑，招呼萧澜清道：“小五回来了，快进来坐。”

萧澜清进了屋，却未入座，他定定看着沈星识，问：“二嫂嫂，二哥哥呢？”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星识那不堪一击的泪闸，眼泪瞬间落下，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溃不成军。

但她依然坚强地回答了丈夫弟弟的疑问，她说：“皇陵，三日前下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