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恒常东逝,需要多少份的禅心才能唤来那一刻觉悟?又要有多少觉悟,才能触碰涅槃之池水?
坠落的星辰,又如何才能,再度飞翔。
——《往世书·来世篇》
“我们要造一艘船,搜罗整个地狱的资源,深入冥冥的虚海之中,踏入双树的根须,倾尽所有,不惜一切,只为穿过黄泉的瀑流,回到我们的家园。”——节选自第二纪元元年一月一日,新月尊者于泥洹船坞建成时的讲话
——《争渡!争渡!争渡!》
-
同样的事物,因不同的视角、视力,在不同的人眼中会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夜色里,一头黑发近赤的男人坐在荒野之中,枕着脑袋,凝望着夜空。
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新月高悬于空,一个深邃浩瀚又有群星点缀的寰宇仿佛便在光年之外,这个宇宙夜幕真是正常得不行。
——然而这是扯淡。
伏慕云清楚地记得这个果实的外面是双树净土,其一半淹没在虚海之中,一半被名为【娑罗七叶净妙土】的逆生树虚相所照彻,双树实在是金光璀璨,根本就没有什么宇宙星空之类的概念。
若是在果实里仰望上空,所能见到的,一定也只有辉煌到极致的金。
所以为什么眼前的世界是这般模样……他也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凡人眼中的世界,他已然没有了那双能勘破一切虚妄的眼瞳。
伏慕云躺在荒原之中。
四下寂寥,唯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微微转过头,身旁是夜色里也显得鲜明的莹白,少女正以并不雅观的姿势躺在杂草与泥土之中呼呼大睡。
伏慕云感到自己和小白的经历似乎有些问题,似乎每次从沉眠清醒过来都会身处于莫名其妙的环境之中——第一次的苏醒众所周知,而如今的第二次则是眼前的模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和小白是掉进了海里。
伏慕云的最后一丝神圣在那金色的大海中消耗殆尽,只剩下了凡物的躯壳,而小白也跟他差不多,虽然并未燃烧身躯,却也像是变成了凡物,而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
他们可能会被淹死。
他们先是呛水,然后在下意识地挣扎之下那脆弱的肉体又险些抽筋,伏慕云还好,可小白完全不会游泳,他的力道也无法带着少女在那片奇异的金色大海中浮上来,这俩人在海水里翻来覆去,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就是两眼一黑。
再醒来时,便已然是如今的情况。
……这里不会是死后世界之类的地方吧?
伏慕云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看了看天,看久了又觉得无趣,毕竟现在视力不行怎么看天空都一个样,而且过去的四万年里,这种视角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他四下望了望,突然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能引起他十足好奇心的事物。
他看着小白。
低头看着小白,躺下来侧看小白,趴下来平视小白,以各种各样古怪的姿势找出各种各样的视角,来看小白的睡态。
小白的睡态实在是新奇无比的事物!
同时,以各种前所未有的角度观察小白同样新奇至极!
从来只能以一种视角看世界的伏慕云,突然发现了人的脖子和眼珠都能转这一惊为天人的事实,简直就是失明之人重见光明,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新奇无比。
小白更是新奇世界里最新奇的那一个。
而且说起来……
他不带任何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白藏在白发里的双角。
质感如玉……虽然不知道玉是个什么东西。
鳞片呢?
摸了摸脸颊上的鳞片,同样是光滑剔透。
伏慕云摸完小白的鳞片,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鳞片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鳞片同样质感不错,只是没有那么光滑,用力按下去则有些粗糙。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青玄的特征都只剩下了玄色,不过他的鳞片倒是依旧。
虽然是凡物的身躯,可没人说凡物不能长鳞片,他本就是鱼不是人,有鳞真是再正常不过。
顺带一提,之前的鳞甲战袍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布质的、黄褐色的朴素衣着。
这东西他曾经在娑婆净土坠落时见过,是僧衣,僧侣的衣着。
说起来之前那个觉林好像也穿着类似风格的衣服,也是位僧侣。
为什么会有这衣服同样是未解之谜,不过未解之谜已经多如牛毛,便不重要——他继续观察小白。
他盯着小白的脸。
角摸过了、鳞片摸过了,只剩下皮肤的质感还不知道。
虽然小白握住过他的手,可那时的手根本就是鳞甲手套,感触自然完全不同。
稍微摸一下应该不会影响她睡眠……他这样想到。
做出了决策,同样是不带犹豫的执行。
他摸了摸小白的脸。
然后平静地伸出指尖,又戳了戳,小白的皮肤向内稍微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