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道虚影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唯一的线索，或许只有肚子里的禅心，其他一概不知，猜测也无意义。

而这时——

“阿特曼？”

四下里，不知何时已然寂静，不再有僧侣们交谈的声音，却有如此惊愕、又带着喜悦的呼声传来。

刚刚采摘果实的僧侣回过头来，凝望着突然出现的旅人们，问道：“你们，刚刚说了阿特曼？”

伏慕云确实尝试着喊了两声。

所有的僧侣都凝望着他们。

“是的。”他问道，“你们也认识阿特曼吗？”

方才闭目休憩的僧侣忽而说道：“他曾给过我几颗果子，在我因找不到下一棵果树，几近饿死之时。”

禅定的僧侣睁开眼睛：“他曾给过我一颗禅心。”

之前交谈的僧侣们说道：“他曾教我学法。”

采摘果实的僧侣道：“他曾唤我于大梦之中。”

“但是——”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旅人们，“在那之后，我便从未再见过他。”

“他就在这里，只不过是一道虚幻的影子，碰不到摸不着。”伏慕云说，“你们都看不见吗？”

僧侣们摇摇头。

“还在就好……”他们只是这样说道，随后又看着旅人们，“我过去从未见过你们，你们是新的行者吗？”

如果，去寻找树的人就是行者。

那他们姑且也算。

于是二人点头。

“可有航路图？”他们又问道。

他们的声音逐渐重叠在一起，分明是不同的人，声浪却交织入耳。

航路图……阿特曼之前也提到过这个东西，顾名思义，大概是什么路线图。

“没有。”小白说道，“但我们知道方向。”

“那就是有了。”僧侣们放心道，“若你们的心灵知晓方向，便无需外物指引。”

“那你们——又要去往何处？”众僧又问道，“是和我们一样，要找到【佛陀】成道的【菩提树】吗？”

伏慕云和小白敏锐地意识到这句话和之前阿特曼的某句话有些微妙的冲突，但此时不是在意这点的时候。

“不光是找到菩提树。”小白说道，“我们还要找到阿特曼。”

道道金色的光束穿过枝与叶与果的缝隙，老树之下树影婆娑，透过光线，能看到蜉蝣尘埃于空中漂浮，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

僧侣们寂静了数秒，才不约而同地感叹道：“那真是一场注定漫长的梵行。”

“找到阿特曼，是比找到【菩提树】更为艰难的事情，甚至——”他们说道，“比造一艘能够穿过生死瀑流、回到家园的船更加艰难。”

“居然这么难？”二人有些惊讶，没想到找到一个不久之前刚见过面的人、活佛最后的嘱托，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情，但他们还是说道，“但我们仍会努力的。”

他们接下了那颗禅心，便代表他们答应了活佛的嘱托，这或许便是阿特曼所说的因果，而既然答应了，就没有不去实现的道理。

哪怕因此死在路上，也绝不会后悔。

“既然如此——”僧侣们对视一眼，他们聚拢在一起。

采摘果实的僧侣解下背篼，拆下了里面的隔层，拿出杂物，而其余僧侣将自己背篼里放好的果实全部放到那一个背篼里，将其塞得满满当当，又一起摘下了树上其余成熟饱满的果实，塞不进背篼的，便递到了伏慕云和小白的手上。

“你们要找到阿特曼，真正的阿特曼，如此，那条路上便不会再有其他树了。”僧侣们严肃地说道，“这是你们最后的补给，一定要收好。”

“可是你们怎么办？”伏慕云问道。

僧侣将所有的果子都给了旅人们。

“没关系，稍微饿一顿罢了。”众僧双手合十，“我们的前路还有树。”

想了想，最终，二人没有推辞，他们接下了所有的果子，道了声谢——这一路注定路途遥远，饿着肚子到底是难以远行，那话怎么说来着？

——适莽苍者，三餐而返，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想要去往远方，须先整备行囊，填饱肚子。

僧侣们将装果子的背篼也一起送给了他们，伏慕云背起沉重的行囊，而自己怀里还有一堆果实，总不能抱着这些东西再度去往地狱，恰巧他们也饿了——于是伏慕云和小白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就连小白也尽力张大了嘴，尖锐的虎牙一口就能将果实咬下一半，咀嚼几下就能将半颗果实化为碎块，快速吞咽，紧接着是下一半，下一颗。

他们一人抱着足有十几颗果实，花费了不到三分钟便全部吃完，就好像这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

僧侣们略带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对了。”吃完果实，伏慕云恰好想到，便又拿出了那一纸偈颂，递给众僧，“你们能看到上面的字吗？如果看得到的话，能不能告诉我第二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偈颂的第一句话他看得懂，可后面两句实在是玄之又玄，不解其意，僧侣们应该是最懂这玩意儿的。

而在伏慕云递纸的过程中，小白突然随意地问了句：“话说，这些长果子的树叫什么？”

“啊——”接纸的僧侣也随意地回了句，“它们叫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