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定——这是伏慕云和小白第二次听人说起这个词，上一次是在定之梦。

禅定是一种修行法门，一般要辅以结痂趺坐的坐姿，禅定亦是一种境界，坐禅静虑，心入定境，不受物扰。

而那禅定之印，就相当于将觉真方丈的定境之心扩散开来，观此印者即可体悟方丈之禅定，因而心神宁静。

因此光是看到这一印，旅人们便已然收获良多，方丈看似从头到尾没动作，可在旅人们眼中，他已然是将禅定的修行法门明明摆摆地展现在他们眼前，只要有心，便可花些时间自行尝试修习。

方丈报上了法号，因此伏慕云和小白也自报家门，方丈轻轻点头，没有再回应，闭上眼眸，依旧入定。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与阿特曼之影一起跨过高高的台阶，来到了大殿后方。

摩耶步伐缓慢，她慢悠悠地行走，四下里无人，唯有朱红的寺庙建筑群屹立于阳光之下，她眯起眼眸，好似能感受到光明。

这一刻的她又变成了叶子上的画师，平静淡泊，无苦无乐。

“刚刚我们走过的大殿是山门殿，顾名思义，就是寺庙山门之后的殿堂，方丈常常休憩于此。”她忽而向旅人们介绍道，“而再往前，正前方是天王殿，里面供奉着未来佛与四大天王，东边为钟楼，西边为鼓楼，早晨敲钟，意味着太阳升起，暮色起鼓，意味着夜色将至，晨钟暮鼓一词就是来源于此。”

“未来佛和四大天王？”旅人们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四大天王是护法神，代表四季四方，守护众生不受魔障侵扰。至于未来佛……”摩耶沉吟许久，只是说道，“祂会在未来成佛。”

“未来？”小白好奇道，“说起来，佛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境界？”

“天人。”摩耶果然说。

“可是按照你之前的理论，天人不是没有过去未来一说吗？”伏慕云也好奇道。

摩耶平静的说道：“所以我说我的看法大概率是错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滴水不漏，伏慕云和小白也只是好奇，他们便没有再问。

他们来到天王殿的门前，天王殿大门敞开，里面却不怎么透光，因此旅人们跨过门槛才看到那置于天王殿两侧的四大天王，他们分别为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四大天王各持四兵，看着他们的塑像，旅人们仿佛能感受到众生的信仰虔诚，对于未来的美好祈愿，那雕佛人的每一刀都倾注着心血，令四大天王栩栩如生。

只是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这四大天王的面孔皆是模糊不清，看不清面貌。

而后……

他们意识到，来到这种大殿，首先看到的不应该是四大天王，而该是位于殿堂中心的大佛。

除非，那里空无一物。

大佛的坐台之上空空如也。

“……未来佛人呢？”这俩人看向摩耶，眼巴巴地问道。

摩耶挑了挑眉毛，说道：“在未来。”

……也很合理。

他们再度跨过门槛，走出天王殿，却不由仰起了脑袋，发现天王殿后还有一个更加宏伟庄严的朱红鎏金大殿，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大雄宝殿。

在看到此殿一瞬间，旅人们便意识到这是整个寺庙群的中心，就如同寺是村的中心，大雄宝殿也是寺庙的中心。

“这里面装着佛陀与佛的两位弟子像。”不等两人发问，摩耶就先说道，“之前提到过的新月尊者也在这里。”

旅人们互相看个对眼，他们意识到这是大好机会——想要知道新月尊者是不是塔特一看便知。

大雄宝殿的外部装潢看上去金碧辉煌，走进去却也同样昏暗，看上去久疏打理，灰尘扑扑，一手拍散尘埃，旅人们走到殿中，只见一尊无面无窍的金像端坐于大殿中央，佛像结跏跌坐，右手伸直下垂，做出一印，这印和当初行者们背后佛相的手势一模一样。

当时那个手势给人以降伏诸魔之感，可以称作降魔印，而此时，见到同样的手印，他们却又觉得其中有着不同的意蕴。

“据说昔日有一场大劫，佛陀为了拯救众生牺牲了所有成道前的过去世，最终成道于菩提树下，当时佛陀就是这种手势。”摩耶仿佛能看到那手印，“这一印名降魔，又名触地，前者顾名思义，而后者，是因为佛陀手指大地，大地证明了佛陀的牺牲与道成，诸魔因此退去，故而叫触地印。”

她仰起头来：“这种姿势的佛像被称为成道相……在寻找佛成道的大树之前，来见一见这成道相，或许也好。”

“佛陀……”小白轻声呢喃，咀嚼着这个词，这是第三次。

第三次听到【佛陀】，而非【世尊】。

天人的事情不是现在的他们能计较的，她清除杂念，和伏慕云一同去看佛陀身边的两位弟子像。

这两位弟子一位老年，一位中年，雕像底下写了他们的名字。

老年的是【七叶尊者】，中年的是【新月尊者】。

他们不由得看旁边的阿特曼之影，盯着他的脸和这看上去苍老的七叶尊者像对比起来。

说起来每次见这家伙似乎都长得不一样，但是阿特曼这人总有一种神韵让人知道他就是他，或许这也是天人行者散播自身大道的一种体现。

只见他们身边的这个阿特曼之影和七叶尊者像长得是不太一样，但是七叶尊者像又和之前梦境里的“七叶僧”有些神似，而哪怕抛开这一些……他们心中的禅心跳动，已然可以确定这就是同一人。

他们对此倒是没什么惊讶，阿特曼本就特殊，定之梦中那禅心高照寰宇要反抗天理的七叶之僧绝非凡物，他有着连他们都要仰望的觉悟。

如今只不过知晓众生也称其为尊者，认为其是佛弟子，仅此而已。

关键是另一位。

他们看了便是一愣。

——这不是塔特。

七叶与新月，两位尊者皆是三头六臂，前者五官狰狞又能让人感到完美，而后者则是五官没有那么狰狞，看着儒雅许多，同样让人感到完美。

这两尊雕塑同样富有神韵，七叶尊者皮肤赤红如血，一面低眉慈悲，一面金刚怒目，一面庄严肃穆，六臂各持刀兵，脑后一轮烈日熊熊燃烧，日轮狰狞，虽是静态的雕塑却能让人感受到动态，好似下一刻就要冲杀而出；而新月尊者皮肤幽蓝，六臂所持的法器却不是狰狞刀兵，五条手臂分别拿着圆规、星盘、华灯、望远镜、大釜……空下的手则是拈着一个看不懂的法印，法印之中繁星点点。

一轮新月自尊者脑后升起，尊者一面意气风发，一面清净淡泊，一面静穆肃冷，他挥斥方遒，经天纬地，构筑天理，伏慕云和小白仿佛能看到新月尊者创造泥洹船坞的那一刻，那时的他好似并非一个人奋斗，还有从树上坠落的无数果实，无数众生，整个文明与他一同，创造了那连摩耶都为之倾佩的造物。

这确实是一位令人景仰的尊者，只不过……他不是塔特。

虽然他的法器看上去很是画风不对，从中可以明显见到炼金术和占星术的痕迹，大概率就是来自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外来者，但他并不是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