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速降低到零，会发生什么？

微观带电粒子的电荷量和密度趋于无穷大？相互作用力趋于无穷大？然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坍缩成黑洞乃至于更小的存在？

亦或者说物极必反，砰的一声爆炸？

不——讨论这些毫无意义。

在虚海地狱这种物理学极度暧昧的地方，光速作为有量纲量随着周围环境以及观测者自身的认知定义而变，如同潮水涨落，起起伏伏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就算变成了零……也是……嗯……勉强可以接受的。

这影响不了月与叶上的旅人们。

这月这叶都是以冥冥的玄气驱动，一者七星，一者六合，前者是一艘驰骋大海的无敌战舰，无论前方是冰山还是浪涛都暴力无比地碾过，而后者则顺应水势，亦或者说让水势顺应它，随波逐流，恒常飘摇。

虽然受限于物质躯壳，光速的涨落会对它们造成一定影响，比如因为周围环境变化而不得不降速，可是，路面虽崎岖，却也终究能走。

人们没有爆炸，也没有坍缩成黑洞，极乐叶的保护膜是如此稳固，两个文盲在船上因光速的陷落而好奇不已以及暗自好奇不已，而小白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从周围的环境看不出什么名堂，毕竟左看右看都是一样的虚无，只不过那些遥远之处的光与行者的轨迹已然不可见，而身后流淌的月光从原本的光波变成了凝固的光河……不，光球？

因光速的降低而不再流淌的光之河本该平静地凝固在身后，此刻，在小白的肉眼中，这光之河竟像是远方卷席而来的潮水海啸，与近处凝固的光河融合在一起，变组成了庞大的球体，并且这球体还在随着他们的前进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

白泽的脑中急速思考起来。

“比起光速降低为零的现象，光速为什么会变成零才更为重要……”小白看着那光球，呢喃道，“这个画面怎么看上去那么熟悉……”

她试图分析这个画面的原理，而旁边没有脑袋的鱼则凭着本能道出了答案。

“这不跟上次一样吗？还有上上次！”伏慕云说道，“七叶僧的梦，以及四万年前，那时你还跟我说这是坍缩。”

小白猛然醒悟，她瞪大眼睛：“不是坍缩，是时空曲率的收缩！光速的降低不是因，是时空曲率收缩，周围的一切都在收缩的结果！”

“那为什么会收缩呢？”伏慕云问道。

“我不确定，可能性有很多，比如说一个五行对着宇宙说‘我要你收缩’……或者有哪个五行四象闲着没事想变得瘦一些，或者，把这些玄之又玄的家伙放到一边，单纯考虑标准物质宇宙的情况，那可能性就更多更多了，之前参商文明提到的那些个圣权有一万种方法支配一个小型宇宙的命运……”小白飞快地说道，“把文明也抛开不谈，我想想，最普遍的理由应该是……”

摩耶“看”着周围，忽然说道：“它要死了。”

“是的。”白泽叹息，轻声说道，“我们可能又驶进了不知道哪门子的宇宙里，然后，它要死了。”

伏慕云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三面黑暗如浓雾涌动，身后的光晕愈发耀眼，好似一双双眼瞳，凝望着时空彼端的来人。

他知道这只是错觉，毕竟这光晕是南乡子的月色，要是真有人在看着他们，那只可能是南乡子，但她已经与他们暂时告别了。

“标准物质宇宙的生命从一个爆炸开始，最初，一切物质都以基本粒子的方式存在，它们不断膨胀，温度和密度不断下降，此后才有了原子、原子核、分子之类的结构，这些结构构成气体，气体凝结成星云，星辰的生命以星云而起……”小白说道，“而当宇宙的膨胀达到极限后，于某些特定因素下，宇宙有可能会开始收缩，时空曲率全面收缩，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最终的奇点，光速无限趋近于零，这非常符合我们现在遇见的情况。”

地狱里什么都有，那从船边划过的每一缕江流都有可能是一个世界的遗骸。

“这听上去和你上次说的熵增很像。”伏慕云说道。

“在某些情况而言，这可以算是同一件事，有的宇宙因熵增而收缩，有的宇宙只是因为膨胀得过了头，而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是熵增还是收缩，都有一个特定的前提。”小白说道，“这个宇宙是封闭的、有限的。”

“而心是无限的，由心而生的宇宙也是无限的。”摩耶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宇宙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宇宙？”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也不确定。”

在那些过于沉重的“冰山”间前行，坚硬、甚至可以称得上偏执顽固的月之舟凿破了凝固的万象，在这冰冷死寂的世界里一路往前，身后卷席的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已然逐渐有了接近恒星的亮度。

这是七星的伟力，其力本就是世上最为耀眼的星辰。

忽而——

撞破了无数“冰山”，自前方的黑暗间，忽而涌现出一抹熟悉的金色。

通常而言，因为光速为零，那些金光只会存在于其当时所处的时空面上，无法投入旅人们的视野，可正如南乡子的月光也可见一般，这些光芒是觉悟之光，拥有“玄”的性质，远了还是看不到，可近的话，它们能突破物质的阻碍，不断地、自发地扩散自己的光芒，让众生皆能见其明媚。

天人行者皆是如此。

如今，这金色自是觉悟之光。

这觉悟并没有身后的光更加耀眼，它没有那么璀璨，没有如同舍利塔上的鎏金一般反射着十方的光芒，只是平淡地存在着，堪称顽固地散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