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苏昌韦结婚时,苏雨竹十三岁。
大嫂王云雪常说,“我们家妹妹雨竹啊,十三岁的年纪,最是有朝气,背着个红花书包去上学,好看的很。”
“是哪家眼瞎,还是根本不长眼,自己的畜生都看不好,把我家土地都给踩紧了,天杀的!真是一帮天杀的,没眼!眼睛不用就捐了,还能做慈善!这还没开始种庄稼,要是碾坏了我庄稼,赔死你帮天杀的!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看群畜生都看不住......”
苏雨竹暴跳如雷,唾沫星子横冲直撞,把原本被牛马踩紧的土地踏得更加紧实。隔壁山坡放羊的男孩听到苏雨竹的咒骂在山崖间来回激荡,连忙起身看准随行的羊群。
雨竹指天指地的间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父亲前些日子新买的水桶鞋穿坏,瞬间面红耳赤。
“到底是哪家的牛马,给劳资站出来,害的劳资水桶鞋都破掉,赔我新鞋子!有本事把牛马放到我家地里,就有本事出来承认,胆小鬼!天杀的…”话音还未落下,东边悬崖掉落一些碎石,从山坡上滚下。苏雨竹毫无知觉。
全村人都能听到她咒骂,不懂事的牛马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小心踩了几脚土地竟能招来小女孩的破口大骂,好似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直到父亲来叫雨竹回家吃晚饭,这才愿意拖着双破鞋回家。
除了不会忍气吞声,雨竹什么都会。打小便会缝补,给自己的红花书包缝缝补补,给弟弟的衣裤缝缝补补,一缝就是十几年。
自记事开始,她便会家里的各种家务活动,却时常因为写作业耽搁圈里的畜生,也因此被三姐记恨。作为家中唯一上学的女孩儿,苏雨竹可以在上学期间不用下地干活,但必须把家里的大小劳务安排妥当。放学后必须去山里把当晚和第二天早上的猪草割回家,准备好猪食,牛食;早上上学前必须把夜里熄了的活点燃,打水烧好…厨房就是火房,火房就是卧室,卧室就是杂物室,杂物室就是书房,书房就是客厅......所谓的卧室是大哥大嫂的婚房,隔间是父母的屋,苏雨竹带着弟弟和姐姐们睡在牛圈上,那是父亲用竹条铺平,编制的。每晚爬着木梯子上楼,上面全是玉米苞叶,一半用作床和被子,一半给牛马煮熟做粮食。等待秋天玉米收完玉米后,又有新的床和被子,每每这个时候,雨竹几兄妹最高兴。
村里都是瓦房,没有漏洞,算是富足的。几块瓦竭尽全力为倔强的生命遮风挡雨,但有时候,生命就是很脆弱。
不用上学的周末,雨竹就不用太慌张起床。清晨时感觉睡在一旁的三姐雨霞总在挪动。
“三姐,你干嘛?翻来覆去的,害得我都睡不着。”
听着三姐微弱的鼾声,雨竹知道三姐还在睡梦中,便不再呼唤。脑袋里计划着早上需要干的活儿:先起床,生火,烧水,趁着烧水时洗漱,给猪准备早饭,铲谷草给牛马吃…
盘算着该如何完成每一项任务的同时,从牛圈楼上扶着梯子下到地面,中途借着墙缝的光看向趴在圈里的老牛。雨竹发现老牛在舔食头上流下的液体,好像有点泛红?还在从上往下流!雨水?血水?从哪里来?瞬间一百个疑问从脑袋中闪过。
抬头,低头,抬头,又低头。雨竹站在木梯中间,往返确认老牛的位置和液体滴落的位置,她发现上方正是三姐在睡觉。
“三姐,三姐,三姐!你漏尿了吗?滴到牛身上了。”
雨竹提高嗓子,叫了很多声,才把三姐叫醒。三姐缓慢起身,揉了揉眼睛,此时的天逐渐亮了起来。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才漏尿!”
雨霞斜了一眼站在梯子上的妹妹,心想这家伙肯定想捉弄自己,平日里总是争吵,可看着妹妹严肃的表情,加上雨霞总感觉屁股底下是湿的。雨霞也疑惑,可自己分明没有任何感觉。
苏雨霞把手伸进裤里,伸出手时满手湿漉漉,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雨竹哇哇大叫的直接跳下楼梯了。
“爸爸!爸爸!妈!妈!”雨竹光着脚疯狂跑向父母的屋子。
“三姐流血了,快点救命!妈,你快起床。”父亲早已出门割草去了,雨竹疯狂摇动母亲。
“妈,你睡觉,三妹发神经,这是来月经!一天天发神经。”
三姐从厕所出来瞪了雨竹一大眼,后转身离开。
“妈,什么是月经?”雨竹靠在母亲床边轻声问母亲。
“月经就是像三姐那样流血,每个月一次,你以后就知道了。快去生火,你看现在几点了!”
“哦!”
雨竹往院子里走去,准备找干柴生火。三姐从厕所出来后也在院子外,拿着木梳准备梳头。
“啊!三姐,你裤子全湿掉了,满是鲜血!”
雨竹用嗓子把清晨一声吼开,歇着的公鸡开始打鸣了。三姐被雨竹吓了一大跳,身体颤抖了一下,转头时脸色苍白。
“苏雨竹,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刚换了的裤子。”
“是真的,你自己看,开始滴血了。”
雨霞挪动身体,发现裤裆全湿,确实已经开始滴血了。自己开始疑惑怎么这次那么多,跑向屋里抓了一大把纸,又跑向厕所。在地上留下一串点滴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厕所。
此时的母亲刚起床,拿着木凳子,木梳和黑色的头帕,准备坐在院子里开始梳理洗漱。看见一串血迹。
“三儿,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会吗,自己出来看看这外头,成什么样了?一会儿出来打扫了!”母亲厉声呵斥道。
旁边的鸭妈妈领着小鸭们一摇一摆的从窝里走向门前的梨树下,此时的雨竹抱着柴火从柴房出来,看见小鸭们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鸭妈妈时不时的检查有没有小鸭子掉队。雨竹站在原地,很开心的帮鸭妈妈数鸭子。
“1,2,3,4,5,6,7,8,刚好八只,快去找小蛆蛆吧!”
雨竹把柴火放到地上,此时的雨霞刚好从厕所出来,站在门口。弯着腰的雨竹最先看到的是三姐的脚,双脚之间有成股的血液流下,吓坏了雨竹,连忙起身查看三姐的情况。只见三姐脸上昔日的黑黄变成苍白,嘴唇也苍白,脖子也苍白,整张脸充斥着恐惧,双手滞留在空气中,沾满鲜血。
“妈,你看三姐!”没等三姐开口,雨竹叫出了声。
“妈,怎么这次这么多,纸不管用。”雨霞撕扯着喉咙,发出非常软弱低沉的音量,即使雨霞已经很用力了。
母亲转头的瞬间,三姐的身体歪歪倒倒。雨竹急忙奔向三姐,搂住腰,可雨竹力气不大,只能用尽全力将三姐缓慢放在地上。
“大哥!大哥!三姐晕掉了,快来帮忙!”
这时的大哥二姐,和小弟从屋里走出来,只见地上的血,越淌越宽,二人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