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太婆知道带星梦来医院打点滴,可我实在想不清楚,老太婆为何要喂我发高烧的星梦吃橘子,那样冷的天,橘子那么冰。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星梦只有吃橘子才不会哭闹,我当时便把橘子夺走,心里恨她一百遍,竟然为了不让孩子哭闹,喂她冰冷的橘子,老太婆冰冷的心为何如此毒辣。一个发烧的孩子必然口渴,为什么偏偏给她橘子吃。我见星梦哭闹不止,检查尿布后发现,孩子的尿,湿了全身,被棉被裹起,捂得全身泛红。我给星梦换了新衣服后,没过一会儿就睡着。我恨透老太婆。
我和华丰守了星梦两个日夜,终于退烧。之后却被检查出肺上有问题,我们如热锅上的蚂蚁,马上转到市里,到了医院时已是凌晨。我吃着窗外的风,华丰抽着黑夜的静,我们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没有说过一句话,清晰记得走廊里,不管几点,总有人进进出出,匆匆忙忙。我在心中为星梦祈祷,无病无灾,医生问‘沈星梦的家属在哪里?’我不敢哭出声,不敢走上前,我让华丰去看结果。当听到华丰说只是轻微感染,需要住院两天消炎时,我才把高悬的心放下。
当天夜里,我们便办理了住院手续。星梦小小的手上已没有插针的地方,只能在头上输液,瘦弱的孩子为何如此遭罪。本以为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小床上太挤,却没想到星梦哭闹了一整夜,我和华丰换着哄,没有一点用,我们彻夜未眠。同层的病人家属和值班的医生护士,轮流来查看是怎么回事儿。每个人的脸,从一开始的同情,到无奈,到愤怒,我不敢看他们的表情,华丰不断地说着抱歉。星梦一直哭闹,声音已经沙哑,吊着嗓子眼哭泣,她好像在埋怨我们,为何把她丢给奶奶,我不知道做点什么,只能不断地哄,可就是哄不好。
好在没两天,星梦终于好了。可就在这两天,星梦或许睡了五六个小时,医院整栋楼的人都认识我们。
我看华丰苍老了几岁,华丰说我憔悴了很多。
我以为回到我们的出租屋就会返回宁静的生活,可只是我以为。星梦日日夜夜的哭闹,我和华丰几近崩溃,没过两夜,房东便让我们退租。她说周围的邻居投诉几次了,她自己也无奈。
我们无奈,只能搬走。回到家中,星梦在第一夜很乖巧,我方才松了收紧的心。可后来的夜,星梦又开始哭闹,我记不清,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只记得看着瘦猴般的星梦,张着嘴,哇哇大哭。
华丰与我,手足无措,只剩麻木。
回到家中,村里人都来看星梦,为出院康复送来祝福,唯独不见老太婆两口子。老太婆将我健康的星梦照料成这般模样,她毫无歉意。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如何待孩子的,不,如何待我星梦。
老太婆将苏秋的两个孩子背在背上,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对我星梦,每日喂些粗饭凉水,就用背带绑在顶竹楼的大木头上。老太婆,你于心何忍,我去质问她,随之来的是无休止的争吵,为了孩子,我什么也不怕。
母亲说孩子哭闹可以找算命的算一算,或许是缺点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办法只能请人算,算出来需要拜一个干爹。从决定拜干爹开始,必须是第一个来我家串门的男士,行了礼,认了干爹,星梦还是哭闹。算命先生又说,需要拜一个杀猪匠,行了礼,认了干爹,时间慢慢过去,星梦慢慢长大,终于不再哭闹。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算了命,拜了干爹,好在一切都是好的。”
苏雨竹一次次的翻开笔记本,用死去的回忆一次次刺痛自己。可看到记录小女儿星莹的文字,苏雨竹不禁笑了。
“二零零二年,农历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又一个女宝宝降落人间。
星梦出生后,我和华丰打算再生一个儿子。看了太多生死,我们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不能预测未来,索性打算再生一个儿子。
看了是一个胖乎乎的女宝,我们并无失落之感,每一个生命都来之不易,都应该得到爱护。华丰带孩子一向耐心,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更会照料,抱着小女儿,爱不释手。
没想到的是,我没有一点奶,该弄点什么给这刚出生的孩子吃,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三年前带星梦去城里见过奶粉,城里的孩子都吃奶粉,印象里,那是个昂贵的东西,这小小的乡镇没有货源,即使有,我也负担不起。只能祈祷上天保佑这刚出生的孩儿,妈妈看你生来就那么乖巧,愿你不会遭受饥饿。
华丰说和米面给孩子吃,被我一顿大骂。刚出生的孩子哪能吃米面,这么小的喉咙,吃下去了还消化不了,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决定在鸡蛋里多加些清水,蒸蛋给小宝吃。
华丰用勺子,舀少许蒸蛋,试了温度后喂给小宝吃,谁知这刚出生的孩子真吃下去了,华丰开心得不得了,接着喂了几口。
大哥家的小女儿已有十二岁,在一旁看见小妹妹刚出生便能吃鸡蛋,飞快的跑回家去向大哥大嫂报喜,殊不知遭来大哥的批评,又跑来憋屈地向我告状,大哥讲她胡说,我只剩满心的欢喜。
华丰告诉我,孩子吃饱就睡着了,一点没有哭闹,我先是高兴,后又陷入焦虑,我不知道会不会像老大老二那般哭闹,我祈祷不会。
后来的日子告诉我,这小宝很少哭闹。
华丰让我取个名,我想了想,同哥哥姐姐一样有个‘星’字,不如就叫‘沈星莹’。星莹很乖巧,除了换尿布,吃东西,基本不用人照看,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华丰去做这些事。
可爱的星莹,吃完就睡,从早到晚都在睡,我甚至故意将她摇醒。我和华丰会时不时用手指试探星莹是否还有气息,感受到气流后两人总是对视微笑,大步走开,从来吵不醒这孩子。”
孩子一天天长大,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苏雨竹和沈华丰挑起生活的担子,如世人一样,奋力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