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们出发时没有带凝紫液，不能涉足阳光的范围，剩下的路就由你自己走了。”

莫里提和莫里斯的脚步停在茫茫雪地里，停在了黑夜的边缘。

“为什么不杀了我？伯爵应该很高兴知道我的死讯，你们也能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在押送的半个月里，三人从格兰城出发，一路向西走了上千公里，期间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睡眠之外，纳兰都像机器般不停的行走，两个吸血鬼也没有任何怨言的一路跟着，看上去不像押兵倒像是侍卫。

“真要这么问，你又为何不逃呢？”莫里提笑了一下，“以你的能力，不说杀了我们，想要跑走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样没有意义，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应该干什么。”

手中紧握着凯茜玩偶，身上穿着秘银背心的纳兰缓缓立定，暗淡的目光从覆盖着薄雪的面具中透出，望向前方漫无边际的雪原。

“对前途很迷茫？往前走吧，穿过这片雪域，就能到梅拉维了，把你身上带的名片上交，那里的军官会给你分配到合适的队伍，虽然是劳改兵，但在战场上没人会以身份看人，而且以你的能力，说不定能屡立奇功，不仅能戴罪立功抹去劳改的黑历史，还能一路升职，最终达到你想要的少尉或者更高军衔。”

莫里提还是一如既往，擅长为别人谋划出路，无论是手下，朋友，抑或是敌人。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听好了，把你送过这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你爱干嘛干嘛，想死哪死哪，只要别回格兰城，别出现在伯爵大人面前，就和我们半毛钱关系没有。”

“嗯，我走了，谢谢你们半个月以来的陪伴和照顾。”

纳兰的这句话并非嘲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由于两个吸血鬼的存在，他在路途中一直在推测对方会在怎样的时间，以怎样的方式对他下手，并想出相应的破招之法，让这半个月的时间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

“神经，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家伙。”莫里斯并不领情，依旧是没好气的说话。

纳兰并不理会对方的想法，缓缓的伸出一只脚，踩上了被阳光照到的雪面。

“等一下。”就在纳兰即将完全脱离黑暗的，莫里斯叫住了他。

“要动手了？”

“谁会这么无聊？”这么说着，莫里斯从衣兜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布袋。

“拿着，一百枚金伯爵，还有一个新开的身份证明，能让你以应征入伍的身份加入军队，而不是劳改犯，你手头上的那个破烂玩意就扔掉吧。”

“为什么给我这些？”

“让你生活能过好一点，别到时候待不下去又跑回格兰城，给我们添一堆麻烦。”

纳兰没有谦让，一把将布袋接收过来，面具之下不知是何神情。

不得不承认，莫里斯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十分刻薄，不好相处的人，但却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甚至比他的哥哥更擅长照顾他人。

“好啦，感谢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听得会让人恶心。”莫里斯提前打断企图开口的纳兰，礼节性的向他挥了挥手，随后和莫里提一起化为蝙蝠向回去的方向飞走了。

“想干嘛干嘛吗？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梅拉维吧。”

纳兰轻声嘀咕着，彻底融入了阳光的范围，抖了抖身上堆积的细雪，又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旅程。

…………

无尽的暴风雪，给陡峭的冰刺之地染上了凄凉的色彩，天地间是浑为一体的浅蓝，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锋利的雪片，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纳兰的面具。

“第十天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线，到达梅拉维只需要浅浅的跨过斯兰雪原的边缘，最慢也顶多七天的路程就能看到翠绿的草原，可现在这里不但没有草原的影子，甚至连一点飞鸟走兽的踪迹都没有，只有彻骨的寒冷。

这点寒冷对于拥有恶魔之血的他来说倒是无伤大雅，但致命的问题是找不到能离开雪地的迹象，面前的场景已经由平原变为山地，但唯一不变的是覆盖其上的厚厚积雪。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因为每十几步的路程他就要回头，根据身后的脚印矫正自己的方向，甚至遇到山丘这样的障碍都是借助青泪藤直接翻越，尽全力照着笔直的方向行走。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就只剩下莫里提和莫里斯的陷阱了。或许这个方向根本就不是通向梅拉维，而是通向永恒的死亡。

“这就是伯爵的意思吗？知道我很难杀死，所以就把我误导到这么一个找不到出口的霜冻之地，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完成这永不结束的放逐？”

很合理的解释，无论是动机还是手段都没有问题，只是……

“既然是这样的流放，给我这些东西又是为了什么？欺骗我，放松我的警惕？没必要也没意义吧。”

纳兰掂量着手中的布袋，始终没法解开这唯一的一个疑点。

这么多天里，他唯一能用来消磨时间的事就是磨练自己的冰甲，想尝试是否能和亚历克斯一样自由的控制爆炸的缩放，但没进行几次他就看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明白了那不是以自己能力可以跨越的，随即尝试便不了了之，日常的安排也只剩下了行走。

无论是不是受到了欺骗，纳兰都决定将这段路走下去，因为现在调转方向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的事，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只要能保持方向不偏，迟早能走到这个鬼地方的尽头。

这样的生活除了寂寞倒也没什么痛苦的地方，反正他一开始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也是在茫茫雪海中，早就习惯了这极端的环境。

渴了，就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累了，徒手从厚厚的积雪中刨开一个坑，就是合身的床铺，躺下去后再把挖出来的细雪填回，就是天然的被子，完全可以让他美美的一觉睡到天亮。

至于食物，两位吸血鬼出发时就带足了一个月份额的口粮，路上遇到商店还会进行补给，他们自身又只需要饮用随身携带的血瓶就能维持，导致现在的食物省吃俭用，可以供他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三个月之后还找不到食物，他还可以尝试生吞自己的血肉。

…………

“第十四天了……”

纳兰小心翼翼的在左臂的衣袖上留下一记划痕，用来记录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