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果然闹通宵了。温宁安已有好一段时间过着舒适慵懒的生活没进行如此激烈的运动尤其还是连续一夜与军中那些大老爷的车轮战,因而如今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浑身微微酸疼。凌晨回到帐篷后沾枕随即入睡,然而还未休息上一个时辰便被任飞扬给吵醒了。
“将军!将军!”
常年行军之人无论多疲惫都不可能真正睡得沉因而任飞扬没叫唤几句温宁安便转醒了。
“怎么了?”
任飞扬站在帐篷外看不清容貌,但声音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将军,百副将他……他没了。”
温宁安蹙眉,什么叫……没了?
而直到任飞扬将温宁安带到了百副将百大能的帐篷后,温宁安这才确认“没了”的意思。
百大能死了。
死得很惨。
随军大夫方清清是个漂亮可人女孩,也是军中少数的女子。此刻方清清正扶着床沿朝着自己自备的袋子呕吐,任飞扬既为百大能悲伤也很担心方清清,时而不时便朝她投以关切的目光。
话说回来任飞扬对方清清的那点小心思倒是全左军都知晓。
百大能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目裂开,已然僵硬冰冷的身躯苍白泛紫。而他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窟窿每一个窟窿都有硕大的百足虫在钻动发出了难以觉察的吱吱声与摩擦声早已干涸的鲜血与汁水黏在了百孔千疮的皮肤表层。上千条蜈蚣便如此缠绕在百大能身上,蠕动着乌黑泛光的躯体四处爬动。
任飞扬看了一会儿眼眶不禁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帐篷里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眼眶都红了。
“百大爷是我们之中最年迈的,每当我们闹腾之时总是他出声呵斥还被我们取笑老古董……”任飞扬吸了吸鼻子。
另一个副将也道:“每次出事闯祸之时,也是百大爷边谩骂着边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温宁安失了言语。百大能是他的第一个副将,也是跟了他最久的良师益友。自己经历的每一场战役,百大能都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勤勤恳恳鞠躬尽瘁。
“怎么,回事。”温宁安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面色可怖,站在他身边的任飞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任飞扬道:“我和百大爷睡同一个帐篷,昨夜我们都是醉着回来的。印象中百大爷似乎是出去小解了,没等他回来我便睡着了。而今早苏醒之时,百大爷便……便是这么一副样子了……”
方清清面色青白道:“应当是百大爷出去时遭人暗算或者招惹了什么东西,以致被这些百足虫缠上了……否则百大爷与飞扬同一帐篷,飞扬怎地没事?”
任飞扬不禁再次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腿都软了。
“查,让影子去彻查!”温宁安说着向前迈了几步朝方清清道:“方姑娘,可以给我打一盆滚烫的热水么?”
方清清颔首,随即风风火火地奔了出去。方清清跟随左军四处征伐多年,早已习惯了行军生活。手脚麻利办事积极,再加上性格好,大伙儿都宠着她,因而其中一个副将随即拦住了方清清,自己帮她去提水了。
热水很快便被端了上来,温宁安走到了百大爷床边伸手将其中一条蜈蚣以食指和中指夹了出来。
“将军!”
温宁安面无表情道:“百大爷死后不该是这个样子。”
将手中的蜈蚣扔入了热水中后,温宁安伸手毫无惧色地继续夹,虫子在抽离时发出了“嘶啦”的瘆人声音,虫子身上还勾着肉渣,但温宁安依旧面不改色,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任飞扬默默地看了给百大爷清理尸首的温宁安一会儿后,也走到温宁安身边与他一道将这些瘆人的虫子给挑出。
“左军的人又岂会害怕区区一条虫子?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一干将士便这样围在床边,为百大爷做最后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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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已是秋分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一日比一日低。
此刻封骐便是披着有些许厚度的外衣坐在御书房内的桌案前,披着一叠又一叠,仿佛永远批不完的奏折。
封骐眼底毫无色彩,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挥舞笔杆的动作,看起来竟无比地认真。
福彻站在一旁心道,皇上最近似乎……变了。早睡早起饮食固定,勤加练武偶读兵书。早朝既不迟到也不缺席,更是专心朝政每日清掉了一半以上的奏折,老丞相在看向封骐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福彻蹙眉,微微摇了摇头。这样沉默寡言的皇上反而让他觉得不安呐。
封骐如今看着的奏折是关于摘星楼兴建的汇报,摘星楼是之前封骐让工部建来赏夜玩乐的。封骐看了一会儿,在底下写了一行撤销工程的横批。
工程的银子可以给近日水患临头的丰州,还有遭遇蝗灾的睦杭村……
“皇上,骏王爷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