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继续说:“不过,我等人微言轻,恐怕不能令人信服。大楚名将项燕,数有功,爱士卒,楚人至今感念。咱们就借称楚将项燕之部属,为扶苏公子报仇,诛暴秦,号令群雄,天下自然云集响应!”
吴广听罢,一扫连日来的阴郁,按捺住满腔热血,小声道:“兄长果然不是庸碌之辈,竟有这等志向和谋略!既是如此,弟便舍命陪君子吧!”
起兵对抗朝廷,那是天大的事,虽说主意定了,但心中仍不免惴惴。连婚丧嫁娶,都要卜一卜,更何况这样要命的勾当?
戍卒们都是从平民中征集来的,行行都有,自然不乏能卜会筮的。二人悄摸地找到李先生,这位李先生年逾不惑,精瘦的脸上,一把山羊胡须,颇善卜筮之道。
礼罢之后,陈胜直接道:“请先生,卜一卦。”
李先生问:“问什么?”
陈胜答:“问心中所想之事,可成与否。”
李先生看了二人一眼,道:“不问能不能,却问成不成,这是铁了心要去做的了。心思不定,才看相算命。既然已定,何必再问诸鬼神?”
陈胜听了这话,也觉得好笑,便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
李先生接着说:“天道远,人道迩。不知生,焉知死?鬼神之事,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屯长何不专注于人事?”
陈吴二人对视,似是在品味李先生之言,一会儿才齐声道:“先生教诲,我二人受益匪浅!”说罢,两人长揖到底。
李先生连忙还礼:“不敢!不敢!”
“你们凑在一起,想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散开!贱骨头!”
两个将尉已经喝得醉醺醺,正拿着鞭子朝人群挥舞,不少人来不及躲开,挨了鞭子。
三人连忙散开,吴广将挨了鞭子蜷在地上的几个人,扶起来,推往屋外躲避,众人敢怒不敢言。
雨时大时小,却没有停的意思,队伍又在原地困了两天。这两天倒不平静,发生两件事,让戍卒们把心思从自己的生死,移到了别的地方,不再愁云惨雾,转而神神叨叨。
起先是,一个小卒买了条鱼,宰杀的时候,发现鱼肚子里,居然有一封帛书,上面醒目的三个红字,‘陈胜王’。
古人言‘河出图,洛出书’,乃圣人降世,上天所给的预兆。现在鱼肚子里出帛书,那肯定也是预兆,而现在上天说:“陈胜王!”
还有一件,就是这天夜里,队伍驻扎旁边的丛祠里,无故起了火,一边烧,一边有声音大呼“大楚兴,陈胜王!”听之不似人声,吓得士卒们一夜没敢睡。
第二天早起,众人看陈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主角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在各色目光与指指点点里,坦然自若。众人就在惶恐、害怕,又有些莫名期待的心情里,继续等雨停。
无止境的等待,氤氲潮湿的空气,让人变得越发焦躁。两位将尉又喝醉了,喝醉了就开始撒酒疯,把一个看上去都不及弱冠的小子,用鞭子抽得哭天抢地,众人在旁边忍着怒,几欲上前阻拦,又实在是不敢!
李先生瞧着孩子可怜,咬了咬牙,往外跑,找到了吴广,喘着气说:“吴屯长,你快去看看,两个畜生快把阿畔打死了!”
吴广一听,来不及答话,赶忙往破屋里跑,陈胜看情况不妙,也跟了上去。哭嚎声远远地传来,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破皮烂肉的阿畔在地上缩成一团,满身的泥浆与鲜血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此时恐怕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吴二人站在门口,对视一眼,陈胜微微点了个头,吴广冲了进去,劈手夺下其中一个酒疯子的鞭子,扔了出去,又弯下腰,轻轻地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醉鬼很生气:“怎么着?造反呐?”
吴广说:“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一个醉鬼说:“贱骨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吴广抬起头,看着他说:“是不想活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早活够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逼急了,就反给你看!”
话刚落音,另一条鞭子,劈头盖脸就冲两人抽了下来,边抽边凶神恶煞地骂:“下贱的狗崽子!就你这穷酸样,还造反?你先反了这条鞭子给我瞧瞧!”
死命抽打了一阵,甚是觉得解气,又大笑道:“哈哈,你反啊!贱骨头!我看你们这些废物,就是欠打,都不用朝廷来治罪,我先给你们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