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立刻就明白了全部,她睁大眼紧张地转头去看李莲花,“花花…”
师兄…如此仇恨于我?
李莲花一时竟然做不出表情,他眸光闪烁,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伤痛心碎。
他感觉呼吸滞涩,泪竭而生疼,手上的断剑无力再握,骤然跌落于地。
云苓连忙握住他的手,目睹他如此,心疼的无以复加,她从未遇见过这般情况,张了张嘴,却终究觉得安慰太过苍白。
嫉妒化成了恨,亲人变成了仇人,那半生的关爱,算做什么?十年的寻找,又算做什么?
死去之人,对李相夷,原来仇恨深种……
“我和师兄如手足,我纵然以为理念不同,也不会影响兄弟的情感”,他如坠冰窟,下意识握紧了自己此刻能够抓住的唯一温暖,神色怅惘无助,“却没有想到,他恨我……”
“他竟然,恨我?”
李莲花自嘲一笑,偏头看着那画满剑招的屏风,只觉得人和事皆荒诞。
就在此情无解,云苓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眸子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定眼一看——
那是一个鬓发胡须都花白一片的老者,灰衣麻布,质朴中有明显的坚韧道骨,他的背挺的很直,这是一个剑客的自觉,可他一个老顽童,现在面容上有着些许迷茫。
这里是花花师父的住所,那老者就只能是!?
她发觉那身影本能的避开了门口映进的日光,现在正在香火前驻足,烟气丝丝缕缕融进他虚幻的身体里。
这个状态——不是执念,是魂魄!
“花花!”,云苓呼吸一促,急急唤李莲花,甚至用空闲的右手推他转身,用法术在他眼前一注,开了他此时还达不到的灵眼。
“你看!”
李莲花在痛心中转过来就看到了熟悉的人,连那人低头去嗅美酒的样子,都跟曾经被师娘管酒时去偷喝一般无二。
他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师父!”
那确实是漆木山。
李莲花心绪冲撞得太狠,喘息声连连,他想笑一笑,但是热泪已经首先落了下来,通红的眼复杂了太多情绪,难可成句,唯泪千行。
每个鬼魂都是别人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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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现在是一魂三魄,别担心”,云苓用玉髓让漆木山的魂魄进入,然后抬头安抚地对李莲花继续说,“之前的气息既然分出一股往你师娘那里去,那么肯定剩下的魂魄也在那里。”
李莲花焦灼之色未改,不过听此终于稍稍安心,虽然眉宇仍是破碎的痛意,但遗憾终于可以弥补,唇角重新有了一点悦色。
此时他已经急不可待,揽着阿苓就飞往对面的山顶,瞬息便到达师娘的院门外。
“师娘”,李莲花稳定心绪,提着清亮的声音喊道,“容徒儿请您相见。”
爱你的人,一声可以认出你。
咚地竹门骤然被狂乱的内力激开,岑婆立刻出来寻找。
“相夷?”,她见着一个跟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步履加快走了过来,“是你——”
李莲花竟然有些近乡情怯,敛眸拱手,“不孝徒儿,拜见师娘。”
岑婆眼眶湿润,激动又叹息,“真的是是相夷的声音…相夷,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他孺慕之情溢满,却一字难答,不由得忍着千言万语微微低下了头。
站在李莲花旁边的云苓知道他经历深重,又定然不愿长辈操心,便作揖主动道,“前辈安好,花、李相夷他多年停辛伫苦,现在才拨云见日,回来迟了,望您谅解。”
岑婆方才太过专注于小徒弟,一旁站着的人都被她忽略了,闻言看过去,才惊觉那是一个天姿绝色的女子,冰肌玉骨,气质不凡,唯独奇怪的是她眼眶银白色的纹路,神秘惑人。
“师娘”,李莲花牵住身边人的手,温柔地同岑婆介绍,“她姓乐正,名唤云苓,万水千山,她救我于水火,同我云游四方。”
小姑娘先是看了看被握住的手,然后感知到老前辈投来的目光,于是乖巧地送去一个笑脸。
这岑婆哪还有不明白的,相夷何曾专门带过女孩子回来,这定是好事近了。
师娘笑着接两人回到屋内,那模样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等二人进了堂中,师娘于右侧上座,而左侧有一浑厚的光团飘飘忽忽,李莲花和云苓神情皆是一松。
云苓立刻将玉髓凌空送至左侧主位,代表执念和残余一魂四魄的柔光即时浸润了进去,再气息融合之际,一位神采飞扬的老者重归。
他好像恍惚一瞬,再见最喜欢的小徒弟时,像个小孩子一样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好像急着要问什么。
岑婆肉体凡胎不见故人,但是总觉得那姑娘掷来一块白玉后,茶桌对面好像,多了什么……莫名有种缺了一块又圆满了的感觉……
李莲花一腔炽热的情感到底按捺不住,满眼蓄着水色,泪簌簌而落,儒雅容颜此时似蒙了烟雨的江南岸,美好却藏着不知多少复杂交织的心绪。
他哽咽中侧过脸唤道,“阿苓…”
这时才看到云苓已经召出了造化神笔,仰头朝他一笑,施法以笔尖轻点他的眉心,眨眼间解除法术换回本相。
然后在主座两位师长的惊讶中,李莲花也是李相夷掀袍下跪深深敬拜,云苓也笑唇一同躬身行礼。
“不孝徒儿李相夷,在此拜见师父师娘,愿师父师娘长乐无忧,长康永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