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性咽炎,失声了。
3:宝娟,我的嗓子~
我:。。。。。。
3:哈哈哈哈哈哈~
我坐在车里,一手撑在开敞的车窗上,一手一边发信息,一边吸烟。
其实我以前是不吸烟的,至少在所有男孩到男人最叛逆需要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来证明自我存在感的时期,我安静老实的犹如一只遭了霜的鹌鹑,我只希望好好读书,靠读书改变命运,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处境,而得得——这个我爷爷姘居寡妇带来的小崽子,就是我那些贫瘠到失去色彩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甜意。
他很软,也很天真,总是笑得没心没肺,又有些能让人一眼洞穿的浅显狡黠。
我一开始特别嫌弃他总是不正眼瞅人,要不拿眼角侧着看,或是垂着头,从上眼皮边沿翻出一点点贼光瞄人。
后来,他那习惯了的察言观色,又使我万分心疼。
出身不能选择,每个初生的生命都是一颗殒落自浩渺宇宙的星辰,因为万年孤寂而渴望凡尘热闹,却不知道人世一遭,要经历的都是怎样的历练修行。
太苦了啊,得得,你后悔吗?哥哥后悔了......
我将烟蒂按灭在了中控台上,烫出一个黑白交错的圆形印记。
想当初,在牢房里,谁能得到一个烟蒂进献,就能从班头那里换来三天不睡马桶旁边位置的特权。
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瘾头,越是碰不到,越是渴望,现在回忆起来,那大概是对为得得报仇而不得的怨恨,对逝去的人生掌控能力的无能狂怒。
我现在出来了,烟随便抽,可又能怎么样呢?杀死仇人不算完,居然还变成了这个傻逼艾伦本伦,谁能告诉我,我这仇,它到底算是报了还是没报啊?
脑细胞又死不少,烦死个人。
这个3也是个奇葩,感觉不会说人话。
我烦躁的把手机扔到副驾驶,想启动车,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在这时候,手机又响了好几声。
3:不开玩笑了,干嘛呢?
3:快点快点快点!
3: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我:睡觉。
3:睡什么,起来嗨!
我:病了。
3:咽炎算什么病!快来,正事儿,今天有面试。
我挠了挠下巴,不知道这个约是几个意思,面试?
3紧接着发来一个定位。
这位置也很奇妙,正面招牌应该是一家夜店,我查了下平台点评,居然还是本地评分很高的热门打卡地,晚上有表演还有脱口秀,喝酒蹦迪两相宜,到了特殊节假日还会邀请明星来助兴。
但3给我发的定位却是这家店的后门,后门是夜店后厨的菜道,我不由怀疑这3难道是约我去后厨切配室面试厨子?
“诶!真难啊叫你出来一次!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我刚停好车,就看见贴墙根儿站着一个穿黑色缎面夹克衫的男人,看脸上的褶子年纪约莫有四十岁上下了,但精神面貌及他本人的意愿来看,大概也就不到三十吧。
我扬手朝他随意挥了一下。
他走过来,很是熟稔的揽住我的肩膀,边走边偏头在我肩缝位置嗅了一下,笑道:“烟味这么大,还特么什么咽炎?骗人的吧?”
我两指在喉结位置很重的捏了一下,摇了摇头,一脸便秘的神色。
他哧的一声笑出来,“都失声了还抽烟,那就是你自愿作死了。”
我不是作死,我是装死,我不再给任何反应,任凭他带着走,只把自己当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夜店规模挺大,后厨不糊弄,也请了个级别很高的厨师团队,那大厨不轻易上手,此刻正坐在门边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看见3,立刻十分屁颠的跑过来,笑眯眯的问好。
“邹老师,您上次说要送人的陈皮,我托老家的人帮忙找到二十年以上的老货了,绝对不是假熏的,什么时候您有空,我给您送去?”
“谢了,有空找你取。”3很随意的道了声谢,皮笑肉不笑的,继续搭着我往里面走。
大厨还黏皮糖似的跟着,瞥我一眼,小声讪笑道:“艾伦医生也不是外人......邹老师,我侄女上您大学那事,您看看特招还有没有法子,再给运作一下呗......”
“回头我帮你问问,”邹3接着敷衍,“我自己是没什么路子,你也知道,我不管招生,就算真要搭上谁了,也还得你自己拿硬货去砸,你懂的。”
“懂,懂!”厨子笑得烂柿子似的,“咱就是缺条线嘛,别的都不用您多操心。”
这话说着,光线已经从后厨的锃亮,变成了走廊的昏暗,厨子在明暗交界的地方像被烫了脚似的,快速缩回光线里面,连同谄媚的一张脸,只仍连连躬身挥手。
“涎皮赖脸的,托他找点陈皮的小事,还能饶上个特招名额,做梦挺好。”邹3冷笑着咕哝。
我斜眼看他,看不出他像不像个大学老师。
但话说回来,从以前就是这样,我于识人一事上,从来眼瞎耳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