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心道黑眼镜说的很对。
早知道就应该带着小哥游戏人间,虽然他们来这里策略上是来对了,但是整个过程里,遇到的东西无一不是在敲击小哥过去的心门。
并且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万一跑空了,吴峫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哥。
想想有些不忍,吴峫就拿着米酒过去开解他。
两人坐在了岸边的大石头边上,背对着云彩他们。
云彩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有些惆怅的问面前的胖子:“胖老板,你们在找什么呢?”
胖子答:“找宝贝?找石头?”
胖子喝了一口米酒,又答了一个问句。
“也可能是找一场空?”
云彩愣了一下,倒是笑了,“一场空?一场空要怎么找,什么都不找不就是一场空吗?”
胖子看她,也嘿嘿一笑,“云彩妹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道:“有宝贝,但实际上是石头,那叫找了一场空;有石头,最后变成了宝贝,那也叫找了一场空。”
“因为不会有人把石头留在手里的,等石头变成宝贝的时候,那玩意儿早就不在你手里喽。”
云彩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眼神里讶异和茫然,复杂的混为一体,半晌都望着胖子发着呆。
这倒是给胖子看不自在了,他觉得脸上被马蜂刺的伤口又开始痒起来,云彩见他伸手就去抓,下意识呵斥道:“别动!”
胖子一怔,整个人猴一样的动作卡在空中,云彩缓和了语气,见他这样,又低头扑哧一下笑出来。
胖子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拘谨的放下了手。
云彩从背包里找出蛇药片来兑成药膏,阿贵已经喝大了,晕乎乎地躺在窝棚里睡着,云彩看了他一眼,伸手从包里揪出薄毛毯给他盖上。
胖子好像听到了云彩轻叹了口气,又怕是篝火噼啪声让他误听。
云彩边搅拌药膏,边轻声问胖子:“胖老板,你说我是石头,还是宝贝呢?”
胖子看着云彩搅拌药膏的动作,还没说什么,就听云彩低声喃喃道:“又或者,也是一场空?”
胖子没答,半晌,他道:“云彩,你想要什么呢?”
云彩轻轻“嗯?”了一下,她微微抬眸去看胖子,胖子盘着腿坐着,望着她的眼神不闪不避。
胖老板喜欢自己,云彩是知道的。
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从胖老板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出什么喜爱和欣赏。
篝火赤条条的、像绯色的、饮了血的大刀一样割破了夜晚的空气。
刀锋划过,燎起的火焰刺痛了毛发和皮囊。
云彩怔怔地望着胖子,阿贵熟睡的呼噜声长一声、短一声有节奏地响着。
火焰忽高忽低地跳跃在眼前,胖子眼神里的审视意味,让她觉得羞耻和难堪。
但这般纯然陌生的态度,她却感觉心底一直绷紧的,名为愧疚的那条细绳,得以松懈。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云彩挣扎着、又迷茫的轻声回答:“我想要...想要画画。”
“......”
“画画?”胖子拿着米酒,端起又缀饮了一口,“画什么样的画?”
云彩突然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她愣愣地瞧着火焰,“我小时候...山里也来过大城市里的老板,我记得有个人手里拿着黑漆漆的,像个小方框一样的东西。”
“他拿着那个小方框到处拍...我现在知道那叫相机了,拍过的东西就像把真实的场景带走了一样。”
胖子下意识道:“你喜欢我给你买一个相机。”
云彩忽地抬眼,胖子觉得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
“别瞧不起我。”云彩道:“不用相机,我也能把巴乃的山和水带走。”
“我会画画...村子里的长辈们都说,我画得很好,就像真的一样。”
胖子换成双手抱着米酒瓶了,他难得觉得有些局促,“没有没有,云彩妹子,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我就是...呃,就是...”
“就是”了半天,胖子也没就是一个理由出来,倒是云彩替他补上了。
“——就是瞧不起我。”云彩起身,递给他药膏,“或者说,是瞧不起我们。”
她瞪着胖子,道:“你们大城市的人总是这样,即便你们掩饰得很好,我也能感觉出来,你们是看不起我们的。”
胖子瞪大眼睛,嘴里支支吾吾地“不是不是”。
他平日里油嘴滑舌,这时候一句话也想不出来,只能左手拿着药膏罐子,右手端着米酒瓶,整个人傻在原地。
云彩装出来的凶神恶煞一下子破功,她咯咯笑起来,眼角都笑眯眯地挤成一条短线。
胖子愣了一下,啧道:“臭丫头,你存心挤兑我是不是?”
云彩笑着摇了摇头,她绑起的发辫轻巧地晃动了一下。
因为笑容,她俏丽的面容生动起来,胖子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刚才说...把巴乃的山和水带走。”
云彩看过来,胖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云彩,你想离开巴乃吗?”
云彩抱着膝,一侧的脸颊压在膝盖上,她又沉默下来,连笑意都敛去了。
胖子叫她云彩,她沉默半晌,却还是开口,叫他胖老板。
“胖老板...”
云彩低声道:“我就在大山里,哪能走出去呢?”
“我画的画也不好,都是胡乱画的罢了,是村子里的大家喜欢我,才夸我画得好,我知道的。”
云彩用木枝掏了掏篝火,让火更旺盛了点儿。
她轻声叫了一句“胖老板”,却是话开了一半,就再也没有下文。
火焰被云彩燎高,胖子坐着,看到眼前的火苗蹿的旺盛,连云彩的面容都烧得扭曲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里的药膏罐子,脱口而出道:“云彩,你走的出去啊。”
胖子道:“云彩云彩,山再高,你们当云彩的,飞出去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