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面孔太熟悉了,那眼角的皱纹,那如霜的鬓角,那闪着泪花的眼眸,都凝聚着浓浓的爱意与关切……
一双布满厚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庄玮缠满绑带的胳膊。宽厚的嘴唇微微噏动着……
串串水珠无声滚落,滴滴答答的掉在庄玮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冰凉冰凉的水珠,掺和着一股巨大的母爱的暖流,汩汩地注进庄玮那几乎要干涸了的心田,继而激起一阵滔天巨浪……
“娘,娘呀!我……我……”庄玮颤抖着声音大喊了一声,泪水这象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江广月小心地扶着儿子坐起来,用衣袖擦着儿子满脸的泪水。自已的眼泪也是一刻也没有停息。
庄玮依偎在娘的怀里,伤心地抽泣着。
他内心有多少的委屈,多少的不平要向娘诉说啊!
可是此刻,他嗓子眼里象堵着一团东西,什么也说不出。
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江广月心如刀割。
儿子受伤的事,远在数十里外的堤堰工地上的她自然无从知晓。
大概是母子连心吧!江广月这一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好象有什么不顺遂的事情将要发生。
家中一对年幼的儿女更是让她牵肠挂肚,就壮着胆子跟工头说想回家去看看。
本来工地上的民工是不能随便旷工的,恰巧这天晚上工地上因故不能上工,好心的女管事瞒着上面悄悄的告诉她,让她天黑后就回去,天亮前一定要赶回来。
江广月千恩万谢,刚要吃的二两米粥也舍不得吃,用个小白瓷盅儿揣着,急如星火的就往家赶。
江广月含着泪疼惜地摩挲着儿子的头,哽哽咽咽的说:“阿玮呀。娘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想哭就放声哭……哭一场吧!”
庄玮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玥被吵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接着一声欢叫,便扑到娘身上撒起娇来。
娘慌忙伸手护住儿子:“哎呀小玥,别碰哥哥!”
小玥可不管,因为她太高兴了,仰起脸儿来对娘说:“娘,你可回来啦!刚才小玥梦见娘了,娘给我梳头扎小辫儿呢!真的,哦,娘,小玥偷偷告诉你……”
接着便细声细气儿的说:“刚才哥哥可烂哭哩!丑死人了!”瞧了瞧娘的脸:“哦,娘,你怎么也哭啦?娘你别哭,哭的不乖!”
小玥说着,伸出稚嫩的小手,挺认真地替娘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江广月紧紧地搂着一双儿女,好象怕被谁夺了去似的,悽然地笑了笑,在小玥娇嫩的小脸蛋儿上“啧啧啧的亲了好几下:
“小玥真乖,娘不哭,娘才不哭呢!唔……咳咳……”
江广月突然松开了一双儿女,一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声嘶力竭,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转过身去,吐出几口又咸又腥的东西来……
“娘,你是不是病了啊?”庄玮惊慌地问。
“没……没什么……”江广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慌乱地用手擦了擦嘴角。
下床去舀水漱了口洗了手,走进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盅儿,强颜欢笑:“看,娘给你们带回了什么啦!”
小玥眼睛一亮,欢呼雀跃:“啊,白米粥!娘带回了香喷喷的白米粥!”
江广月把米粥一分为二,把小半碗粥递给小玥说:“小玥乖,自己慢慢吃,哥哥手痛,拿不得筷子,让娘喂哥哥吃,小玥可不许说妈偏心哦!”
小玥喉咙里早就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把一口稠粥扒到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娘,小玥才不会妒忌哥哥呢!小玥还盼着哥哥快点养好伤,好带我去玩哩!”
看着兄妹俩狼吞虎咽地吃完这二两米饭,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江广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隨手拿起小玥的一件衣服,凑近火光认真地补起来。
不知不觉,一支小曲,从江广月的嘴里轻轻飞了出来──
夜色浓浓
月儿朦胧
森林里的风儿
把竹儿轻弄
巢儿摇摇
影儿重重
小小的鸟儿
何时才能飞上天空
……
小兄妹俩哪里知道,娘在工地上劳累了一天,收工后连这二两米粥都舍不得吃,黑灯瞎火的走了几十里山路赶回来看一眼他俩,还得赶在天明前回到工地上去做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