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李岩一时没忍住,疑问脱口而出。
他没憋住,但还是努力去控制了自己想要发问的数量,此刻在他心里不知道多少问题此起彼伏地冒出。为什么你听到的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也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两个完全不像是经历了同一件事情?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当然,所有问题只是在李岩的肚子里打转,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的冲动,以免无数的问题以及吐槽从嘴里蓬勃而出。
嘴巴张了几下,李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个最不起眼的问题:“黄毛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你是怎么把他看成官方人员的啊?”
难不成官方人员大部分都是这么个德行?
廖小满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看到的可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黄毛混混,我看到的其实是一个老和尚,穿一身灰扑扑的僧袍。”
李岩心里一惊,随后敏锐地把握到了廖小满话语中的重点:“那个时候?”
“是的,那个时候,就是这个黄毛刚刚出现在巷口的时候。”廖小满点点头,由于两人都不知道赵良军的名字,于是他也延用了李岩惯用的称呼。
李岩略微沉吟一下,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看他不是老和尚了?是什么时候,你的视觉产生了变化的?”
廖小满揉了揉眉心,继续说:“在我冲出来加入战斗之前。你别打岔,我继续说……我当时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就开口问了一句,何以见得是自证圆觉之地?对,就是你听到的那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在我自己看来,我只是简简单单问了这么一句而已……但是我也记得我说过你提到的那段话,我现在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那么奇怪的话。我脑子里现在有两段记忆,一段是当时我自认为的,也就是我现在说出来的,另一段就是你听到的,我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感觉很古怪,如果不是有你在旁边听到过,我甚至没办法分清到底哪一段记忆是幻觉,哪一段记忆是真实……”
廖小满越说越是迷茫,他重重地捏着自己的眉心,越来越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表述自己真实的体验。他觉得目前说出来的,甚至不能涵盖自己内心十分之一的震惊。
而李岩在一旁紧皱眉头,廖小满说出来的这些事情,让他觉得格外熟悉。李岩甚至不用太过细想,就体会到了这种混乱的感受。
李岩觉得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廖小满现在经历的,应该正是自己刚刚反应过来此世非彼世时候的体验。
认知扭曲。
当时,李岩因为混淆了洛阳和东都,乃至整个世界,产生过极大的震惊,在后续慢慢补齐了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常识后,才逐渐分清了之前的记忆和现状的区别,但仍然时不时会被极度相似的两个世界弄得迷惑不已。
相比之下,廖小满只不过是体会到了一段混乱的记忆,只要他能将两段记忆清晰地分辨开来,自然就会摆脱当前的迷惑和茫然。
清了清嗓子,李岩结合着自己的经验,开口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其实只是两段相互冲突的记忆,既然你现在已经分清了真实和幻相,稍微定定神,就不会有这种混乱的感觉了。”
廖小满忽然抬起头,带着古怪眼神看了李岩一眼,李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那迷茫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星球叫做克里克雅,”沉默了半晌,廖小满忽然开口,讲述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克里克雅在当地的一种语言中,意思是真实的大地。其实那颗星球上还有着其他的语系,对这个星球的命名也完全不同,只是意思大多都是指向地面、大地、土地。不过后来使用克里克雅这种语系的国家,终于最终统一了整个星球,这个星球的名字才最终固定为了克里克雅。”
李岩愣愣地听着廖小满的讲述,只觉得对方的语气低沉且悠远,似是带着从岁月尽头走来的沧桑感,这让他一时间不太敢于去打断廖小满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听他讲述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故事。
“统一了整个克里克雅的国家,属于一个拥有极强视力的民族,那个民族叫做‘沽族’。他们曾经在地底生活了三千余年,黑暗的环境让他们逐渐拥有了超强夜视的基因,并固执地遗传了下去。‘沽族’在地底生活的时候,坚持认为世界只存在于他们能看到的范围之内,并且是由各种崎岖复杂的坑道和洞穴组成的,而经常吞噬他们族人的地下水流和暗洞,被当做了世界之外的虚空。‘沽族’人认为你可以改变世界的形状,但并不能改变世界的大小。是啊,你能挖掘坑道,但是坑道洞穴的总容积是不太容易大量增加的。
“地底的空间是极为有限的,这让‘沽族’的人口数量永远保持在一个适当的级别,年老的‘沽族’必须为了让位于年轻的族人,他们甘愿投身于虚空——就是那些地下水流和暗洞——来给后代让出足够的生存资源。但这压根不能解决‘沽族’的生存难题,因为克里克雅当时还处在一个地震频发的时期,活跃的地壳运动让地底的坑洞不断坍塌,‘沽族’的生存空间不断缩小,到最后,他们的人口只能维持在一个非常小的数量级,和整族消亡只是一线之隔。
“当时‘沽族’内部也存在着十几个不同的势力,越是临近族群灭亡的时候,他们彼此间的征战越是激烈,为了争夺生存资源,也为了争夺族群话语权。他们没有力气去考虑整个族群的方向,只是活过明天就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了。
“你觉得这个时候会有一个天才站出来,领导所有族人向上挖掘,最后冲出地表?不,没有,”廖小满笑了一下,“整个族群都无一人例外地在向着疯狂迈进的时候,就算有这样的天才,那么他或许会被吊死、会被斩首、会被溺死,但就是不会有人听他的见解。嗯,没有这样的天才,但是有时候就是看命,‘沽族’的命很好,他们在一次族群内战中,见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