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见深在客厅接待了刚刚抵达的吕德玫,他一身褐色细格西装,戴着同色系的便帽,拎一只皮箱,言语举动透着豪门贵气,又带了十分的倜傥风度。
陆见深寒暄几句,吕德玫就直截了当地提出:看房子。
两个人来到后园,正是夏末,一园的菱星草欲凋未凋,一片深深浅浅的紫,煞是好看。
陆见深打开门锁,“吕先生,就是这里了。”
吕德玫走进去,窗明几净,红木家具摆放井然,他满意地点点头。
陆见深指着靠墙的妆台说:“这张桌子您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换下去。”
“不用,”他走上去,看了看镜中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摘下帽子放在上面,“我很喜欢。咦,这是……”
他俯身细看妆台上刻的几行小字,念道:“题沈园,陋檐倾铁马,空壁锁尘埃,珠露泠泠夜,不见玉人来。”
念罢抬头来笑说:“沈园?这儿住的可是位唐婉哪!”
陆见深正色道:“是一位小姐。”
“哦,”他又看一眼那些刻字,一语双关地说:“可这作诗的陆少爷不知是哪一位啊!”
“吕先生!”陆见深有些气恼,“这是陆家的家事,您无需过问。”
“好吧别生气,陆老板,我们谈谈房钱吧。”
“房钱……”
“是啊房钱,您总不会打算让我白住吧?”
“不,只是有件事……”
陆见深十分吞吐,吕德玫先自笑了,“陆老板,您这可不像生意人的做派啊!我替您出个价,每月二十块银洋,月首交清,如何?”
二十银洋不是个小数目,陆见深点头应允。
“陆老板,还有事?”
“还有一件,”陆见深避开他的眼,“老夫人不惯让生人住在家里,所以问起来,只说是家父的朋友。”
吕德玫心里把这话忖度了一回,便点头应了。
陆见深舒一口气,说:“每天的饭我叫人按时送来,有事的话找老罗或直接找我都可以。明天中午请到厅上一起用饭吧。”见吕德玫也同意了,才出了门外说:“那您休息吧。”
晚间吃饭时因为陆见沄的事,都有些默默的,陆老夫人吃了些,总是心神不宁,遂放下碗筷,叫道:“齐妈……哦,见深啊,你去见沄那儿看看,让他……你就看看去吧。”
陆见深答应起身,白小娜笑说:“奶奶,您又舍不得了吧。”
陆老夫人有些拿不住,故意嗔道:“胡说什么!我是让见深去看着他,什么舍不得了。”
白小娜又笑,陆老夫人叹说:“看着看着见沄也这么大了,知道讨媳妇了,以前才那么大点儿,天天抱在怀里。唉,还是小了好啊。”
“奶奶,咱们不如就跟金家提亲好了,既成全了见沄,小乔又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陆老夫人摇头道:“要是早提也罢了,现在小乔是许了人的,咱们难不成把人匿下来?也是一对冤家,不知道上辈子是谁欠了谁的。”
说着陆见深进来,不待陆老夫人开口,忙忙地说:“见沄走了!”
“走了!”陆老夫人猛然站起,只觉心被摘了一块似的,眼前霎时失了着落,向后倒去。
“奶奶,您怎么了?”“奶奶!”
当下请医问药,忙到第二天,才平复了。
午饭时陆见深与吕德玫在厅上坐了,空气不免有些冷清,陆见深问:“吕先生住得还好吧?”
吕德玫靠在椅背上,在膝上交叉了双手,说:“还好,很安静,很有……气氛。”
陆见深无心说话,只请吕德玫用开胃茶。
“老夫人不来厅上用饭?”“哦,老夫人身体不适,今天就不能来了。”
饭菜渐渐摆上,一个丫环上来说:“大少爷,少奶奶说她不舒服,不来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