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砚安抚他坐好，便问道，“哥哥拿着这东西是想留着做传家宝，还是换些钱物？”

其实李商砚知道他肯定要换些钱物，也知道他肯定有地方出手；但是肯定会被人狠狠地宰上一刀，所以有此一问。

张浮游没有犹豫的回答道，“倒是想留着做个传家宝，只是如今生活的朝不保夕，只能拿去换些财物，兄弟莫要怪罪。”

说完，他满脸的不舍与惋惜；又用衣袖轻轻的摩挲着琉璃佛像。

“前天去东门琉璃阁，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掌柜的出价一百五十贯，你看合适否？”

李商砚只能说这么多，再说多了怕张浮游想多了，产生反感。

“哦？当真！”

张浮游没想到能卖出如此高价，惊喜万分。

“一百五十贯，一百五十贯啊！俺那宅子才卖四十贯，这可比俺那宅子贵多了；唉！”张浮游喃喃自语着，又深深叹气，或许又觉得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得了钱物，宅子就能赎回来，如何叹气？”李商砚疑惑着，应当高兴才是。

张浮游这几日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正愁没法过活；前日里邱玳瑁突然找来，声称厢军里正在招募人手，便要与他一起投了军户。

本来黄书办安排他去厢军，又说能入隶禁军；可是人的嘴说出来的话，能当真金用？又是才认识。

何况那厢军是什么地方？

是流民，罪囚、难民的聚集地，一旦入了厢军军籍便是一辈子的买卖，还连带上子子孙孙都是厢军浮户；便是连普通平民也不如。

虽然如今他连吃都成问题，但也真的不想去投厢军。

可是连邱玳瑁这种没有生存压力的扒手都被驱动着要去厢军服役，他能如何？难道要被再次关进了狱神庙，然后刺配到镇羌寨再进厢军？最终结果一样，可是待遇远远不同。

于是他便屈服了。

“说来惭愧，前日里实在是觉得走投无路，无奈便与邱玳瑁一同投了厢军，昨日都已经签了文书。这几日，便要去应卯了。”

张浮游的脸上满是后悔与不甘交织的神色，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即便他心中懊悔万分，却也明白再想回头已是绝无可能。

李商砚听了这番话，脸上却并未露出惊讶之色，毕竟自己不也是被安排进了厢军之中。

朱县丞这人谋划极深，别看这是州城府治之地，可却不知有多少人深陷在他的毂中，如陷泥沼，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出。

“呵，黄正儒也是这般安排我的，我亦是无从推脱呀，毕竟他于我有恩。”

李商砚的话语中也带着浓浓的无奈之意。

张浮游本就知晓其中内情，所以对此并未感到丝毫惊讶。他只是默默地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便沉默不语，仿佛那酒中蕴含着他所有无法言说的苦楚。

谁家好人愿去厢军里讨生活，但愿黄正儒言而有信，否则.......呵！

张浮游好似下定了决心，以后若真是上山投了草，做了个无恶不作的贼人，就怪这荒诞世道吧。

两人离开食肆后，脚步匆匆地来到了琉璃阁。李商砚本想着直接上楼，奈何那看门的小厮并不认识他，他也只能让小厮前去通报。所幸刘掌柜对他还有些印象，很快便让他们二人上了二楼。因为有了上次的交易在前，这次的交易便顺顺利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由于李商砚心中装着诸多事情，思虑万千，便与张浮游告辞。他催促张浮游赶紧去赎回自家的宅院，并告知了他新买院子的地址，还与他约定明天一定要去家里一趟，因为自己要迁新居，会设宴好好招待他。

出了琉璃阁，他便直接来到了县衙，见黄仲。

彼时，黄仲正置身于刑房之中，全神贯注地抄写着卷宗。纸张沙沙作响，思绪沉浸在字里行间。这时，门子匆匆来报。

黄仲一听，便知李商砚已经安顿好了新居，脸上立刻洋溢起喜悦的笑容。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拍了拍衣袖，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走去。

当看到李商砚的身影时，黄仲笑着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伯母可是已经到了？”

李商砚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笑意回答道：“今日午时方才到的。现在正在家里打扫庭除呢。方才我来的时候，家母特意叮嘱我，说明日要举办晚宴，一定要请你光临寒舍。还说如果你不来，她就要亲自过来邀请你呢。”

黄仲听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回应道：“准到，准到。我一直也想着拜访一下伯母呢。而且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位贤明的母亲，才能教导出像李兄你这样优秀的人才。”

“正儒兄说话就是好听，如阳春三月的暖阳，暖人心扉。”

两人相视一笑，就此愉快地定下了明日晚宴之约。

之后，李商砚的神情变得略微严肃起来，缓缓提及了厢军之事。

他轻声说道：“兄弟我现如今家眷也已安排妥当，接下来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需要忙碌了。”说完，他静静地看着黄仲，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黄仲心领神会，他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厢军的事情正要与李兄详谈呢。原本我们的计划是让你去统领路桥都，毕竟你有这个能力。然而赵县尉那边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声称路桥都任务繁重，而且还关系着官道驿站的通行，说你年纪尚轻，经验或许还不足，不能一上来就承担如此艰巨的重任。所以经过一番考虑，便安排了你去杂作都。”

李商砚听后，心中暗自思索着。

他明白这里面的一些门道，也知道这个赵县尉肯定与朱县丞不是一路人。但不管赵县尉是故意从中作梗，还是真的出于公事公办的考虑，无疑是打乱了黄仲他们原先的计划。

不过李商砚也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淡淡地说道：“一切就听黄兄安排吧。其实我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即便我有不同的想法，又能怎样呢？谁会真正在意我的意见呢。”

说完，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黄仲看他惫赖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转脸看了看身后的公厅，一脸严肃的着说，“等到了镇羌寨，看他还能留住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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