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道宽,又多沙,最不伤马蹄。
黄仲骑乘的马匹颇为雄壮,比身后胡书办所骑的驮马要高出整整一头;但也比不上赵宪信的黑色骏马,所以黄仲最不想和他一起行进。
所以远远看到那里堵塞道路了,他也不让胡书办去催促,自己勒着缰绳驱马,片刻就能到达眼前。
对于堵路的平车马夫,他可没有好好劝慰的耐心;往往上去就是一鞭子,先把坏掉的马车赶到路外,让后面的车队继续前行;就这样车队前进的速度也是极慢的。
这次路桥都是运输粮草军资的主力,路桥都都头赵宪信就紧跟在黄仲身边,听后指使。
见到黄仲来回奔波的驱赶队伍前行,他也不去帮忙;就在那里随着车队缓缓移动,每当黄仲离开,他便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这个刚上任的押司,也不知想什么,但不怀好意的眼神,胡书办事看的真真切切。
李商砚的杂作都车队属于前头部队,但也是在午时过后才堪堪的走到山路的开端。
下午的天空乌云渐渐厚重起来,这使得李商砚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开始慢慢沉重。进了山,山路崎岖又窄小;若是再下起雨来,那么进山就等于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山涧,小命就报销了。
唯一能让开心点的是,身体强壮的张浮游,下午已经能追随车队步行。有他前后照应着,车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李商砚见张浮游走过来,随口吩咐道,“让弟兄们把车上的东西捆结实一点,眼瞅着下雨了。走路时注意脚下,莫要跌落了山涧,那真是救不回来。”
张浮游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是精神上仍旧神采奕奕的,毕竟是大难不死,庆幸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他前后看了看,车队仍然往前走着,就爬上马车歇会,说,“刚刚都交代了,也检查了各个车子,捆的都蛮结实,就是赶了一天的路,大伙都有些疲倦了,想着什么时候能到驻地扎营,歇歇脚。”
李商砚倒是不累,一整天都趴在车上;闻言颇有不好意思的感觉;但他是车队的老大,哪个敢叽歪一声,立刻抽鞭子伺候。
就连黄仲看到他时都没说什么。
他倒是想对黄仲兴师问罪,可黄仲没给他这个机会,打马匆匆而过。
夜里,天还是阴深深的,幸运的是雨没有下。
黄仲与胡书办就在李商砚的杂作都车队住下,夜风呼啸,八月底的夜已经是很凉了,但是劳累了一天的厢军车队却没有人在乎冷暖,只有疲惫和需要休息充斥着他们的脑子。
篝火在风中烧的很旺盛,铁架子上的烤鸡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隔壁车队的厢兵不时的站起来寻找香味的来源,每当看到黄仲的文士装束,便匆匆低下头,装作找人或者撒尿。
“黄押司官威颇深,不然这只烤鸡至少有十个壮硕汉子来求。“
李商砚侧躺着,把屁股对着黄仲,好像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对于李商砚的讽刺黄仲自是装作看不到,也听不到。
但是逃避也不是他的性格,索性便对着李商砚开口,“我就在驿站里陪着朱县丞,你遇到此事也不去言语一声;就这样任着性子去闯。”
说着他看向张浮游,又接着说,“幸亏尧卿命大,不然把小命丢在了沙河里,即使我与他报了仇,难道他就能活过来不成?”说完就拿起拨火的木棍去戳李商砚屁股处的伤口。
“这赵家帮实在是凶,他们、、、、。”李商砚话说一半,黄仲的烧火棍又戳了过来,这次没留情面,直接戳的他嗷嗷直叫。
李商砚也意识到自己过于轻浮了,这里人多嘴杂的实在不是议论他人是非的地方,索性也就不再开口了。
其实李商砚本不是浮躁之人,只是他的世界观仍旧没有扭转过来;现在人的任性与浮躁在他身上显得特别浓重。
张浮游本来也不太善于言辞,既然说到了他,他也就回话说。
“谢押司关爱,俺这条小命是都头从阎王爷那里抢来的,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即便豁出命去,俺要皱一下眉头,俺就不姓张。”
胡书办听的很是舒服,觉得此人颇为豪气,就把手中酒袋扔了过去,夸赞着
“张都头任侠好义,豪气冲云,这样一说连天上的乌云也冲散咯。”
诸人一听也都呵呵的笑着。
赵宪信离他们其实并不远,他有自己的马车,尽管一路艰难险阻,但是他是吃喝不愁的。听着远处几人爽朗的笑声,他轻轻的放下手中书籍,拨弄着车厢内的蜡烛,让它发出的光更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