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来抱着她妈的骨灰回塘下村下葬,杜家门口的杏树繁枝挤满了雪白的杏花,寂寥的无声零落,灵堂前两名唢呐匠奏响长天,算是热热闹闹地送元芬一程。
烟扶孝幛,鞭炮齐喧响,山间野色草离离,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如今影影绰绰的恍惚起来。
梁主任携乡民帮忙安葬了这个惨淡一生、毫无存在感的女人,后坡上乱七八糟的山风胡乱地揪扯着杜雁来的一身麻孝,她久久地跪在坟前,混混沌沌地望着眼前的生土黄丘,真希望这场荒凉无度的人间恶梦,能再像幼时被妈妈轻唤醒来……
杜雁来从后山回家来,看到父母的房间里一桌男女竟然在欢天喜地搓着麻将,兴奋的欢笑声阵阵刺耳,她冲过去,将一桌麻将掀翻在地,愤怒地吼道:
“愚蠢无知的乡野村妇,我妈并非喜丧,你们今日就在我家耍牌娱乐,对我家可有半分尊重?我妈走上绝路你们个个都脱不了干系,我诅咒你们迟早遭报应……”
几名妇女像狗一样跪爬在地上捡拾着滚落在床底、角落的一粒粒麻将子,嘀咕起来。
“老杜和元芬老实本分,这个雁来怎地这般凶悍!”
“她妈都被她逼死了,她自己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还对我们恶语相向……”
“到底不是亲生骨肉,贴不上心……”
“大学生就这样的德行!难怪快二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
梁主任听到声响急忙进屋来,见此情景,骂道:“你们也太没脸没皮的,打麻将也不分个场合,赶紧收拾好滚出去。”
……
杜雁来治办完她妈的丧事回去医院,一把年纪的姑妈正在劝说病床上拒绝进食的老杜,她见到杜雁来就埋怨道:
“雁来,不是我说你……”
“那就别说了,您回家吧!谢谢您照顾我爸这几日。”杜雁来冷冷地说。
姑妈将粥碗丢在小桌上,转身就从杜雁来面前匆匆走过。
“记得早点还钱——”杜雁来对姑妈说。
姑妈回过头看着冷漠的杜雁来,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无法动弹地老弟,气呼呼地拎上自己的袋子出了病房门。
杜雁来走过去病床前,端起小米粥,舀了半勺送到她爸嘴边,说:“爸,我已经没有妈了,我不能再没有爸爸。”
老杜看着眼睛红肿的女儿,也不禁一阵鼻酸,慢慢张开嘴吃起来……
隅南市公安局。
卓樾风尘仆仆的拿着一叠资料进来李科长办公室。
“李科长,这是我写的材料,您看看。”
“卓樾,没想到你还真的下了乡,可晴在我面前可是没少抱怨。”李科长简单翻阅一下,说:“那你简述一下你的理由。”
“塘下村是我市较贫困的小村,人口多,但大多外流,留守大量的老少,生活拮据,精神贫瘠,无知无信念。我之所以想先筹建一个正式的村委会办公区,也是想先在村民心中树立一杆红旗,让他们与政府有对接窗口,以便后续推动村民的认知和经济的发展。”
李科长看着卓樾点点头:“你这预算多少?”
“三十八万,镇政府也财政紧张,只拨款十万,工商局捐助十万,剩余的还得求助各个单位。”卓樾说。
“这也不是个小数,我还得跟局里请示。”
“好的,李科长,让您费心了。”
“不过,我们正好有一批淘汰下来的办公设备,这个我可以做主捐赠你们村!”
卓樾激动地站起身:“谢谢李科长!”
……
阳光渐渐清澈,山野芳菲有馀春,杜家门口的一树粉白的杏花纷扬一地,又被车轮碾压进污泥里无力挣扎。
卓樾骑着摩托车沿路过来,见门前停着一辆银色的小轿车,梁主任带着几个陌生人在杜家的房前屋后拉着尺子丈量着……
卓樾从车后解下一提牛奶和一袋水果提进屋,见杜雁来拿着房产本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