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窦府书阁内闪着微弱的烛光。
窦思明上前叩门:“清蕴,是阿耶。”
木门打开,窦清蕴先是一愣,而后启唇问:“阿耶,怎么了?”窦清蕴侧身避让,窦思明缓步走进书阁,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狼藉的书案上。
“阿耶来看看你,一会唤婢女送些夜宵来。”
“不用的阿耶,我不饿。时候不早了,您快回屋歇息吧。”窦清蕴强撑着眼皮,悄悄打了个呵欠,便又急忙展笑。
窦思明俯身翻看桌案上的书册,“近日来,城郊多难民,听闻部分难民身患虏疮。阿耶虽不通医术,却也略闻这虏疮如今已在城外传播开来,若是不能及时阻止,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可有想出救治之法?”
窦清蕴抽出一本书册递给窦思明,摇首回道:“阿耶请看,清蕴翻阅了多本医书古籍,却只能找出缓解方法。阿耶,坊间的医书古籍有限,但清蕴听闻宫里的藏典阁中收有大量稀有医书古籍,或能从中找出救治之法。不知阿耶可有门路?”
“藏典阁管制森严,若无陛下口谕,你是进不去的。”
“阿耶,即便只有毫末希望,清蕴也想一试。”窦清蕴屈膝俯身。
窦思明思量着缓缓道:“陛下有意请你去太医院做医女,阿耶觉得这个机会于你来说……”
不及窦思明说完,窦清蕴便坚决道:“阿耶,清蕴不想。”
窦思明蹙起眉,切声说:“可你独身一人在外行医,身旁没有侍女跟着,阿耶心里总归不放心。若是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你呢?”
“清蕴会保护好自己。”
“傻姑娘,你不会武功,光凭医术如何自保?”
窦清蕴拂裙跪地,“阿耶,宫里不缺良医,可百姓们需要啊。民生何艰,想必阿耶不会不清楚。”
窦思明长叹一声,抬手抚了抚窦清蕴的头发,“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心便足矣。”
窦思明走至窗边,窦清蕴起身跟去。
“清蕴,你就没有想过,若只有你一人坚守城池,那么城池注定会被击溃。可若是同你并肩而行的有千千万万人,是否会多一些希望呢?”夜风从窗外吹进来,伴着温声拂过窦清蕴的耳畔。
窦清蕴冥思半晌,“莫非阿耶的意思是……”
窦思明转过身,微笑颔首,“阿耶知道你胸怀大志,不逊男子。只是你和你阿娘一样,凡事总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不聪明。”
窦清蕴目送窦思明离去的背影,顿了下,急忙回到案侧继续翻阅古籍。
翌日,城郊。
“窦大夫,求您帮忙看看内人。内人前几日头痛得厉害,以为是疲劳所致,可后来身上又开始发热起疹。”一名布衣男子拉住窦清蕴,面露焦急。
“快带我去。”窦清蕴拭去额角的汗珠,转身随男子走进树下。
窦清蕴曲身为地上的女子察看病情,不禁蹙起眉宇:“这是第几日了?”
“第七日了。”
窦清蕴撩起女子的衣袖,脓疱布满手臂,部分脓疱已有结痂之迹。
“内人不愿男大夫瞧病,我实在没办法,只得……来找您帮忙。”男子顿了顿,又问:“不知窦大夫要收多少钱?”
窦清蕴一愣,应:“不收钱。”
男子脸上欣喜难掩,随即跪地伏身:“看来他们说的没错,窦大夫当真是菩提转世。”
窦清蕴从药箱中拿出药瓶和棉花,为女子上药,“此次诊治难民乃是圣人口谕,所有医师都不得收受诊费。你可知是何人向你们讨要的诊费?”
男子面露惊惧,低首改口:“窦大夫,对不住……”
窦清蕴侧首看向男子,不禁了然,“无妨,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来窦府找我。”
“……”
窦清蕴微笑道:“家父心善,不会为难你们。”
男子感激涕零,连连以头抢地,“多谢窦大夫!多谢窦大夫!多谢窦大夫!”
男子的额头迟迟不离地,眼泪纵横顺着脸上的褶皱流淌而下。
窦清蕴回神,继续为女子上药,“帮我取些水来,需要为你夫人简单净下身。”
身后无人应答,良久,窦清蕴拭去脸侧的汗水,方回眸望去。
“你怎么还不去?”
话音未落,窦清蕴便被打晕在地。
再醒来时,窦清蕴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身上似被麻绳捆绑住,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柱。
耳畔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树叶飒飒声,还有鞋履踩着落叶逐渐走近的声音。
“阁下究竟是何人?将我绑在此处又是何意?”窦清蕴强忍住微颤的声音,高声质问。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身前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听声音不过二十上下,语气带着几分桀骜。
“方才那对夫妇在何处?”
“什么夫妇?我都没见过。”
“难道不是你威胁的他们吗?”
那人哂笑一声,“我为何要威胁他们?”
“你们仗势欺人,欲向他们讨要出诊费,他们拿不出钱,你们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威胁他们。”
“你是在讲话本吗?”那人的语气愈发不屑。
窦清蕴听此,不愿再同他争辩,转而问:“阁下可知我的药箱在何处?里面装有可治虏疮的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