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是东西。”明桉晃晃脑,龇着牙喃喃道。
云昉回头问:“你说什么?”
“夸你厉害呢。”明桉啃一口羊排,面不改色地回。
云昉伸手掐住那尖细的下颌,将明桉的脸转向自己,“咱俩可是同一个肚里的崽,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嘟起的唇瓣间蓦地吐出一根骨,云昉故作嫌弃地接下羊骨,“你要恶心死你七哥啊。”
明桉一撇过头去,便和人群中苏比努尔的目光撞上。深邃英朗的眉目间透着温柔,却在无形中袭来一丝压迫感。
“七哥,你的伤痊愈了吗?”明桉慌忙挪开目光,问云昉。
“终于关心我了啊。”云昉悠悠饮酒,“此次多亏了……”
目光瞥见远处的窦清蕴,人海如潮间,她的侧颜若隐若现,在云昉的眸底漾开层层轻柔的涟漪。
“多亏了什么?”
明桉的手掌挡住了窦清蕴,云昉收回目光,俯眼饮酒。
“七哥,多亏了什么啊?”
云昉抬手弹了下明桉的脑门,“多亏了窦大夫。”
明桉吃痛捂脑,“我知道窦少府……这窦大夫又是何人?”
“窦清蕴,窦少府家的小娘子。”云昉指了指远处的窦清蕴,“是她救了我。”
明桉顺着云昉的目光看去,眉目微眯,手指抚着下颌,挠一挠,再啧啧嘴,“我见过她……但,就是记不起在哪见过……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了。”明桉摇摇头。
殿内的喧声渐渐消散,凤座上的宜贵妃捧盏起身:“诸位爱卿,今日是吾的生辰宴,吾在此先敬诸卿一杯。”
众人起身回敬:“臣等恭祝宜贵妃生辰吉乐,岁岁无虞。”
酒盏落案,东方婧望向宜贵妃。目光相撞,东方婧蹙眉低下首。
蛾眉微挑,眼尾的桃花妆像是含了一抹轻笑,宜贵妃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婧,“今日乃吾的生辰,吾忻畅不已,特赦罪臣詹允萍之女入宫参宴。婧儿,过来。”
声音如杵扎入东方婧的耳畔,伴着众人的目光,鄙夷的,嘲讽的,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的……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再紧紧握住。
她看见,那名少年朝着大殿的中央走去,“母亲,儿臣今日也有一桩喜事告知——儿臣不日便要迎娶詹将军与东方将军之女,东方婧,为正妻。”
云晏转身走向婧儿,温柔莞尔:“婧儿,我们去向母亲敬酒。”手掌再次包裹住婧儿微颤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东方婧随云晏走上玉阶。
云晏俯身行礼:“儿臣祝母亲芳龄永继,长安常乐。”
“民女恭祝贵妃顺遂无虞,所愿皆得。”东方婧捧盏敬道。
宜贵妃举盏对东方婧:“借尔吉言。”酒盏近唇,笑容转瞬收起。
“于母亲的生辰宴上宣告,便是想着能双喜临门,喜上添喜。母亲不会怪儿臣吧?”眸中映出宜贵妃的一对愠目,云晏弯起眉。
唇角僵住,面上凝着一副微笑,“你和婧儿自小便一同长大,吾定是再高兴不过的。”
宜贵妃注视着东方婧,“八年既去,婧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手掌拂过东方婧的脸颊,目光在那对杏眸上逡巡。
眸底陡然划过一丝嫉恨,手掌逐渐蜷曲,红唇抿紧。
“贵妃?”东方婧握住那只停在脸侧的手,牵回了宜贵妃的思绪。
宜贵妃抽出手,冷傲地拂裙落座:“钦天监可为你们择过良辰吉日了?”
“回母亲,暂未。”云晏顿了下,“母亲要亲自安排吗?”
宜贵妃俯眼轻叹,“术业有专攻,此事还是交给钦天监更好。”
“母亲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
“吾累了,你们慢用。”宫女扶宜贵妃离开。
一排排灯彩照亮昏暗的廊檐,迎面走来的窦思明俯身行礼:“微臣参见宜贵妃。”
“窦少府不在殿内待着,跑到这来做何?”宜贵妃摆摆手,身后的宫女太监退避。
“今日是贵妃的生辰,贵妃既已离去,微臣便也无心在殿中待着。”
宜贵妃侧身望向远处的红墙,“连清蕴也不陪了,这可不像窦少府平日的作风。”
“不瞒贵妃,微臣有要事相告。”窦思明看向宜贵妃的背影。
宜贵妃不耐地皱起眉。
“是关于东方婧的。”
柳眉舒展,“说。”
“不知贵妃可还记得淑嫔当年从南疆带来的那名护卫?”
“怎么,死人也让窦少府忌惮了?”
窦思明笑笑,“只有该死未死之人才会让人忌惮。”
宜贵妃回首,夜色在眸中生出寒光。
“当年他被人救出宫城,四处漂泊之下被一名画师收留。画师死后,他继承了画师的衣钵,以替人作画为生。然而好景不长,因为南疆人的身份,加之他曾是后宫内侍,是故屡屡遭人欺辱。后来他患上疯症,成了人们口中的‘疯癫画师’——于道公。坊间传闻,于道公有画骨不画皮之神技。太子特意请他去府上作画……”
窦思明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画轴,呈递给宜贵妃,“请贵妃过目。”
宜贵妃展开画轴,看向画上的人,画纸生起道道褶皱。画轴砸地,宜贵妃瞪向窦思明,“窦少府究竟是何意?”
窦思明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幅画像,展开道:“贵妃息怒,请再过目此画。”
“这位是大理寺画师作的画,画上之人是谋杀礼部侍郎郎仲的凶手,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