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迷药不是我们母子下的,您也看见了,我一个瘸子,想干点什么坏事光下迷药可不够。”
宋青月笑道,“只是例行询问一下,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听您的语气,好像和陈将军很熟悉?”
女人沉默一下,很勉强地点了头,“是旧识,我们当年都在赵锦歌将军手下做事,只不过那年我当了逃兵。”
她的目光从宋青月身上移开,落向门外。早晨的日光铺满在街道上,她顺着那光线,似乎望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宋青月想开口追问,结果被娄长言手疾眼快地塞了一口酥饼。
桂花香气蔓延在唇齿间,她抬头去瞪娄长言,却见少年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宋青月转回视线,这才看到女人慨然的神情,此时不需要她开口,周姨也会将过去悉数讲给她这个小辈作故事听。
“我只记得,将军直到最后也没让旗帜倒下,我却在那面旗下逃了。彼时她身负重伤,我则被毒箭射中了右腿,将军替我砍了那条腿,否则我连命都捡不回来。”
宋青月听得直皱眉。
“我走的时候,将军已经败了,那场仗是内部有人出卖军情,我们遭到匈奴人埋伏,萤火军这才几乎全军覆没。那时我落荒而逃,将军是看见了的,可她站在那里,扶着旗子,没有怪我当逃兵,反而是……有点欣慰,好像很高兴我能这么做一样。”
周姨望着门外,泪水缓缓从她眼角滚落,而她仿佛没有意识到,只是沉湎于早已逝去的时光。
“来的路上我们有听说书先生讲过萤火军的事迹,说那是一支全员女子的军队,在赵将军的带领下却屡创奇功,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娄长言忽然道。
周姨闭了闭眼,“是啊,她们是英雄。萤火军……有多少年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萤火军是将军的直属部下,由她建立,军中有逃婚的姑娘,有丈夫孩子都死在沙场的女人,也有被公婆赶出家门的媳妇,大家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但大家都在将军的带领下找到了家。”
她再睁开眼时,带着泪意挂了些笑容,“生如萤火,夜时燃尽,无谓身后,便算其所。我是粗人,当年不懂将军说的这些,到现在才琢磨出一二,只是可惜我没有机会再燃尽自己了。”
“她是希望你活着的,你的逃跑,在败局已定的当时,是唯一的生路。”娄长言又道。
宋青月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向他,这家伙平时张口就是气人,要从他嘴里听到安慰的话难如登天。
周姨闻言,沉沉叹了口气。
“我明白,正因如此,我在做了逃兵后苟活十多年至今。甚至嫁了人、生了孩子,我不敢死,我怕到下面以后将军来质问我,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宋青月打量了点心铺一圈,才犹豫着问道,“姨,怎么没看见默默的爹?”
周姨一顿,答道,“默默没有爹了,他只剩下我一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