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兵”二字,陈新甲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可结合如今大背景,他却有些糊涂了。
眼下大明的兵丁,还有招募一说?不都是生拉硬拽的吗?
心生好奇的陈新甲,跳下马背。从袖中掏出一枚大钱,举到孩子面前,面露和蔼道:
“是呀!那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如果你愿意,这钱就给你了!”
为首的小男孩,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诱惑,接过陈新甲手中的铜钱:
“那好吧!不过我只能将你们,带到堡外。张大人规定,外人必须经过搜身,才能进入堡内。”
“哦?搜身?”陈新甲心中惊呼一声!
先前的“募兵”已经引起了陈新甲的好奇,如今听到面前的孩童说,进入堡内还要搜身!
陈新甲就更来了兴趣,恨不得立刻去堡内查看一番!
心念及此,陈新甲又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递到男孩手里:“无妨,你在前引路就是!”
男孩见又得一枚铜钱,稚嫩的脸上满是惊讶。两枚铜钱,可是他拾柴一天的工钱。
立刻兴高采烈的在前,为陈新甲一行人引路。
陈新甲眼神示意众人,下马步行。跟在男孩身后,很快便走出树林,来到慈庄堡外。
小男孩回过头:“我只能将你们带到这了。我还要赶紧回大人府上把柴交了,领今日的工钱呢。再见!”
陈新甲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等小男孩和同伴走后,陈新甲刚要进程。却听身旁的幕僚林文儒,突然小声道:“大人,您看哪里。”
陈新甲随林文儒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慈庄堡外东南方,有一用青砖围起的外墙。
“走!过去看看!”
陈新甲带着幕僚及护卫,来到青砖垒起的外墙附近。就见外墙的缺口处,立着一牌楼。
牌楼上书:“英魂园寝”四个大字。
就在陈新甲为此好奇时,园内突然传来一声:“嘿!你们是干什么的?”
随着声音望去,就见一独腿男子,拄着拐正步履蹒跚的朝他们走来。
幕僚林文儒上前一步,拱手道:“兄台不要误会,我们路过此处。见此处与众不同,便心生好奇,过来看看。”
这独腿男子本是张渊麾下战兵,名叫李水牛。在剿灭建奴走私粮队的战斗中,被巴牙喇兵用重箭射穿了腿。虽然保住性命,但也落下残疾。
同其他因战致残的伤兵,一同被派往“英魂园寝”工作。虽然仍属战兵序列,但不用训练,更无需上阵杀敌。
平时主要任务,负责维持园寝秩序。今日看到有外人在园寝外左顾右盼,才上前询问。
李水牛听林文儒说话文邹邹的,试探着问道:“你们都是读书人?”
林文儒拱手一礼:“兄台好眼力。不知此为何地,我们能否进去参观一下。”
李水牛闻言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堡外人,要来这里参观。打量几人一眼,见对方不像坏人,便同意下来。不过有个前提,就是必须有人全程陪同。
林文儒征得陈新甲同意后,答应了李水牛的条件。
于是,一行人,在李水牛的带领下,缓步走进“英魂园寝”。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十座新坟,每座坟前都竖着一座石碑。
陈新甲走到最近的一座石碑前。俯下身子,默念碑上檄文。檄文上面不但记载了,死者的籍贯姓名。更详细记载了,死者的战死于哪场战斗,死时年龄。
当陈新甲读到这座墓碑的主人季如振,死时年仅十六时,不禁心头一颤!
而这时身后的李水牛,也是轻叹一声:“唉~可惜啦!狗子死前才刚结婚,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爹妈留下。”
狗子是季如振在军中的外号,因为年龄最小,所以平时大家对这个小兄弟,都十分疼爱。
却没想到最年轻的狗子,却成了他们中第一个战死的。当晚战斗中,他被建奴巴牙喇兵,一斧砍中面门,连脑浆子都出来了。
每每想起此事,李水牛都唏嘘不已。
陈新甲从林文儒手中接过香,插在狗子墓前,以示哀悼。
同时心中也有了答案,眼前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足以证明那些上书学子所言,句句属实。
一想到治下,还有这样的人渣,陈新甲就怒火中烧。
在祭奠完所有战死兵士后。一行人刚走出园寝,陈新甲就从怀中,将自巡抚印信取出交给林文:“文儒,麻烦你带着它走一趟。把那个千总贾敬,先捉拿归案。待我回去,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林文儒知道陈新甲动了真怒,取上印信,骑着马便奔保安州城去了。
待进林文儒走后,陈新甲又继续参观起慈庄堡的外围,他发现这里的百姓,与大明别处百姓不同,没有呆滞麻木的那种眼神。
相反,眼神中还充满了希望。这种目光,他就算京市百姓的眼中,都不曾见过。
与此同时,陈新甲又拦住一路过的老妇,语气诚恳的打听道:
“老人家,这慈庄堡的百姓,日子怎么样?还过的下去吗?”
老妇也没多想,便笑着将心里话,说给陈新甲听:
“当然好啦!眼下堡内,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就连我这老婆子,也能时不时跟着沾些荤腥。这样的好日子,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全是托了张渊大人的福啊!”
提起张渊,老人似有说不完的话,各种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在夸无可夸之后,才微笑着离去。
望着老妇离去的背影,陈新甲嘴中,开始不断重复着“张渊”这个名字。
眼神看向堡墙正门上的“慈庄”二字,突然坚定起来!
“走,进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