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萝从扶手椅上起身，目光从忧郁迷茫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现在度你成佛更要紧，去大殿吧。”

***

灵岩寺的面积并不大，除了一些人迹罕至的，供奉着罗汉，菩萨的偏殿，便是中央供奉着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的大殿。

陈青萝在门口领了一把免费的香，伸进油炉内点燃，嗅着有些好闻的檀木香气，怀着恭敬的心情踏进了大殿，打算给如来佛弥勒佛燃灯佛各安排一注。

四周人潮涌动，但真正跪下来献香的却没几位，其他游客最多往供桌上扔点钱币，甚至直接扫功德箱上的二维码，赛博积德一下。

说到底，现代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比起复杂的焚香祷告，更愿意选择快捷的投币许愿形式。

当她在蒲团面前跪下时，听到侧后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陈青萝？你怎么在这里？”

“……诶？？”

陈青萝扭头看向身侧，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面容清秀，略施粉黛的女人正惊讶地打量着她。

少女顿时慌了神，她低下头，嗫嚅道:

“江老师好。您……您也来拜佛？”

正是她之前在庙门口躲避的老师，班级的语文老师江岚。

江岚和其他任课老师的画风不同。作为一位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她年轻活泼，思想开明，不喜欢一板一眼地说教，在课堂上妙语连珠，时不时还会举办一些让学生们很感兴趣的小活动。

她不是班主任，却主动地找每个学生谈话，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鼓励他们树立目标，帮助他们制订学习计划。

然而，陈青萝却不太喜欢江岚。

因为她一直怀疑，自己的家庭情况就是江老师泄露出去的。

从初中开始她就刻意隐瞒自己的境遇，不想让老师同学们知道自己是单亲家庭，有一个整天盼着天上掉馅饼的不靠谱父亲。

因此，同学们对她的评价一直以来只是“成绩差”“性格孤僻”“整天闷闷不乐”“家庭情况似乎不好”而已，最多觉得她很奇怪，不好相处。

从这学期开始，一切突然就变了。

陈青萝能感觉到身边多了无数窃窃私语，在讨论她住在快被拆成废墟的城中村，讨论她仿佛焊在身上的校服和显得土气的常服，讨论她的父亲怎么怎么差劲，她怎样怎样命苦，没妈更没爹……

她只把这些事告诉过江岚。

……

江岚凝重地看着身边这位瑟缩在蒲团上的少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见到自己班的学生。

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不同，她不会按照成绩区分对待学生，但陈青萝让她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她是纯粹的态度问题。

语文是一门拿高分难，拿低分也不容易的学科，满分一百五的卷子陈青萝愣是考出过五十分。

江岚看过她的卷子，古诗默写这种死知识都是空着的，六百字的作文每次只能憋出三百字。

分班考试在即，以陈青萝吊车尾的水平只能被分去年级最差的班，历年本科率不足5%。

江岚本来打算五一过后找陈青萝好好谈一谈，让她努力学习，奋起直追，不要这么自甘堕落，没想到今天在寺庙中相遇。

看来该把下周的谈心会提前了。

江岚轻咳了一声:“陈同学，你这是……”

“我来拜拜佛。”陈青萝慌张地说。

她倒也没有说谎，今天过来确实是来拜佛的，不过不是给自己拜。

“青萝，学习不是靠求神拜佛就能学好的。”江岚闻言，她叹息一声，从蒲团上直起了身子。

她认真地看着陈青萝，目光中满是怜惜:

“我记得你初中的底子还不错，不然考不进沿川中学。青萝，老师真的不希望你被淘汰去慢班。”

“江老师，我今天不想讨论我的学习情况，这个场合很不合适。”陈青萝摇头，“请问，您拜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