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记忆如潮水涌来,就像是李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已在山中打猎十余载。
李暮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他才神回魂转,惊喜道:
“得了猎户手段,还剩下一条慧根,值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看着射箭入门下的“进度”,李暮心头又是一喜。
射箭是成长型的技艺。也就是说,李暮可以藉此,不断精进箭术。
沿着杂草小路,复行百余步,便能走进一条较为宽敞的山道。
昨夜忽逢料峭秋雨,山道上的泥泞里,多是些深浅不一的脚印。
草叶上沾着秋露,点点霜白。
进了山中。
眸光落在葱蔚洇润的林莽,入目处丰草长林,蓊郁成荫。
丝毫没有因秋冬交接,而染白了黛绿山色。
李暮寻了处林子,摸索着射箭技艺中的“进度”,究竟该如何增长。
咻——
一支石箭破风而过,不偏不倚,钉在二十步之外的树干上。
李暮却是摇了摇头,看来这箭术“进度”并非靠肝。
拾回石箭后,李暮又怕手生,便继续熟悉起射箭。
经过摸索,李暮发现入门级箭术,能做到三十步内射箭不脱靶。
但倘若距离再放远些,就射不中了。
想来,梁三应当就是靠着这般能耐,在李父失踪后,得了个溪水村箭术第一的名号。
练箭时,李暮为了降低损耗,只以一支石箭射靶。
因此来来回回拾取,也费了一番功夫。
“时候不早了。”
他拔下钉在树干上的石箭,瞥了一眼天色,已近辰时。
如今有了猎户老练经验傍身,李暮也敢稍微走深一些。
可若进入卧牛山腹地,他是万万不敢的。
箭袋中仅有五支石箭,和一支柳叶箭,射猎些野鸡野兔,还绰绰有余。
可一旦遇上皮糙肉厚的野猪,箭杆子射出去,就只有折断的份。
这般想时,李暮已经来到卧牛山半腹。
林薄荫翳,蔼蔼棽棽。
深处山色,总归多了些玄青,少了些许苍翠。
灰蒙蒙的林莽,随着秋风沙沙作响,窸窸窣窣的,好似潜匿着不少吃人野兽,虎视眈眈。
蓦地,林丛一动,冲出来的却不是兽,而是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的少年郎。
长得甚是白净,看着不过十三四岁,个头却与李暮等高。
一看就是个平日里不差营养滋补身子的富户公子。
就在那少年踏出林丛的时候,又有一名身材瘦削的老奴,紧随其后,走出林丛。
“喂,你可曾瞧见一只皮毛通红似火的松鼠?”
少年顿住脚步,昂着头望向李暮,眼中满是鄙夷不屑。
李暮望向前边,却不是看向少年,而是偷偷打量着那名老奴。
只是那老奴稍稍瞪了一眼,李暮胸口处便沉如坠石,还未有所回应,便又听得那少年冷哼一声:
“哼!问你话呢,哑巴了吗?贱民。”
“不......不曾看见。”
李暮捂住心口,面色涨红,几近窒息身亡。
“啧,浪费小爷时间。”
少年朝着李暮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飞到地上,旋即又牵着手中足有四十多斤的大黄狗,掉转方向,往山中腹地走去。
直到那一老一少彻底走远,李暮心口上的沉闷才烟消云散,整个人得以松了口气。
“什么来路?莫不是县城里的富户公子,来此野猎秋狩?”
“嗐,管他呢,又不耽误我没钱吃饭。”李暮摇了摇头,继续边寻找草药,边注意周遭猎物踪迹。
山里的时辰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日上中天。
自打昨夜吃了小半碗谷糠,李暮腹中就再无任何吃食。
饿了就喝点山泉水,拔些草根在嘴里嚼烂了,再吐出来,就当是吃过东西了。
一想到家中还有清菡陪他一起饿着肚子,李暮手上刨土的速度就又快了几分。
“唉,要是有肉吃就好了。”李暮握住小药锄,铲下一株山参。
这是他几日以来,唯一的收获。
手臂向后一甩,山参便径直掉入其背后竹篓,却又听李暮唉了一声:
“还差一年,这山参年份便能达到一百年,真可惜啊。”
九十九年的山参,与一百年的山参,虽只有一年之差,可市价却是差之千里。
这株山参体形又小,李暮估摸着最多卖到八十五文,这还是得磨嘴皮子,才能卖到的价格。
远远不够缴纳税银。
但若不采,李暮可能会因此活活饿死。
“除非挖到一株上百年的红根山参。”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继续在山里寻寻觅觅。
少顷。
林木愈发稀疏,却是杂草萋萋,入目芜杂。
“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就是卧牛山腹地了。”
李暮停下脚步,抖了抖肩上竹篓,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但他并未折返,而是拣了条从未走过的野径,一路款款而行。
有十几年的猎户本事傍身,李暮不担心自己会在山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山的路。
故而这才敢不走来时路。
他同样也是为了多寻些草药,才敢如此贸然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