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洒然一笑:“脑袋掉了,也不过是块碗大的疤!”
“狂妄!”
貂鼠怪不由分说,上前就要痛下杀手,似乎这才是祂此行真正意图。
地势逼仄。
以至于貂鼠怪未可手脚收放自如,但其随意一击,仍有黑风轻卷,覆在爪上。
一道黑风骤然撞在石墙上,砖块粉碎,墙皮脱落,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却不见李暮血肉如泥,滩溅落地。
原来是他竟快过黑风,先一步闪转腾挪,避开了这凌厉一爪。
趁着这个空当,李暮接连两刀戳进貂鼠怪心口。
只是刀刃不仅被貂鼠怪皮毛拦住,未曾刺进血肉半寸。
甚至还寸寸崩裂,化作一地碎片。
“呵!凡刀凡剑,也想伤我?”
貂鼠怪大笑一声,手臂拧转,向身下横扫过来。
祂并未修出妖力,但仅是纯粹力道,就卷起阵阵劲风,呼啸而至。
李暮脚下一腾,身形再闪。
他面皮鼓荡不已,几乎是擦着劲风,躲过了貂鼠怪的臂斩,然后侧着身,一个滑铲拉开距离。
李暮趁势逃出牢房,他身轻如燕,竟在须臾之间,就冲出牢狱。
夜色如墨。
甫一临近校场,就听得一阵阵野兽低吼,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心悸之余,李暮蹙眉张望,一整个秣马厉兵的练兵校场,竟然堆满了一个个偌大铁笼。
铁笼中,关押着一头头兽首人身的妖物,抱头俯身,个个都是柙虎樊熊,似乎想要宣泄痛苦,却又苦于口不能言。
也正是如此,这些声音才听起来就像是一阵阵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
“这是?”
李暮怔怔地看着四周。
视野中,这些妖物皆穿戴整齐,若非项上顶着野兽头颅,恐怕说是寨中将卒,都会有人信服。
一晃神,香风四溢,空气中弥漫着点点清甜。
身后忽有少女声音传来,“这是我黄风寨中,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的怪病。”
循声望去,却见沈幼雪身穿红衣,挺着傲人胸脯,露出一双修长大腿,姿容身段,堪称一绝。
尤其是那种热情似火的性格,隐隐欲拒还迎,令人流连忘返,心痒难耐。
沈幼雪坐在高大汉子肩头,两只小脚,一荡、一荡。
掀起清甜香风阵阵,扑鼻而来。
李暮不是戏蝶游蜂的浪荡子弟,他虽不喜穿花蛱蝶,但这并非印证其不近女色。
君子食色性也,好色而不淫。
一时的精虫上脑,只会引火烧身。
李暮正欲言语,却见沈幼雪伸出葱玉食指,嘘了一声,然后柔荑轻抬:“熊大。”
高大汉子心领神会,立刻向前大臂一甩。
夜幕下,顿时掠有一道弧线,坠落在地。
似是什么锐器。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柄狭刀,一短一长,制式古朴。
李暮弯腰捡起狭刀,握在手里竟格外称手,就像是专门为其量身打造。
长刀约有三尺之长,十斤重,背宽而轻,刀身漆黑如墨,纂有雪花纹理。
短刀不过半尺长,却足足有三十斤重,刀背窄而厚,刃锃亮,锋利无匹。
见李暮握起双刀,高大汉子忽地开口介绍道:“长短刀材质选料大有差异,一为云铁所锻,轻而坚,一为沉铁所锻,重而利。”
“熊大可是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有他亲手锻打的刀兵,足以羡煞旁人,你得了天大的便宜,就偷着乐吧。”
沈幼雪翘起二郎腿,以袖掩笑。
李暮凝眸探去,格物致知一经施展,顿时知晓手中狭刀品秩。
老道手札曾有记载,以玄铁锻造刀兵,烙刻术法灵阵,是为术宝。
即便是寻常凡人,也能假借术宝,斩杀鸡肋妖魔。
故而,术宝是妖魔乱世中,人人炙手可热的宝物。
眼前这两柄狭刀,品秩恰好抵足术宝门槛。
刀兵刻有残阵,是名副其实的半步术宝。
锻造这一技艺,甚是好用。
李暮仅仅挥了挥刀,眼前就浮现出高大汉子赤膊锻打的景象。
以至于他竟在转瞬之间,就偷得高大汉子真传。
当下若有适宜材质,李暮拢起双袖,抡锤锻打,不必费那吹灰之力,便能锻出相同品秩的兵刃。
只是天上哪会掉馅饼.....
“无功不受禄。”
李暮收回视线,抬眸望向红衣少女,问道:“姑娘莫非是想收买人心?”
闻言,沈幼雪笑得前仰后翻,差点从高大汉子肩膀上栽倒下来。
就在这时。
校场另一侧,蓦然出现一道熟悉身影。
正是方才在狱中截杀李暮的貂鼠怪。
视线相交。
那貂鼠怪狞笑一声:“呵,总算让我逮到你了,鼠辈!”
李暮双手持刀,右手长刀靠在肩头,左手短刀指向貂鼠怪那边,问道:“这家伙,也是得了怪病?”
沈幼雪撇了一眼,旋即蛾眉紧蹙,摇头甩发,骤如拨浪。
哪知那貂鼠怪却是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尔等鼠辈,老子乃是黄风大圣麾下,鸡毛官是也!”
鸡毛官,位卑职贱,甚至连看门狗都不如。
“呵,小小差役,好大的官威。”
“巡山的小钻风,兴许都比你强上不少。”李暮讥讽几句,然后身形前倾,迅猛前冲。
貂鼠怪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大变,显然是被其言语激怒,也卯足劲冲杀出去。
“熊大,准备救人!”沈幼雪蛾眉紧蹙,清喝道,“他虽手持半步术宝,可终究只是凡人。”
只是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又逐渐惊诧起来。
只见视线之中,李暮与貂鼠怪之间,如有一轮月牙在刹那间凝聚成形,然后不断拉伸。
刀光所过之处,亮如白昼!
下一刹。
月牙如蛇蜒行,变幻莫测,竟然在一息之间,一瞬三变,骤然变换三次行动轨迹。
又一刹。
刀起,刀落。
血肉横飞。
貂鼠怪面犹惊愕,被一分为二。
从出手,到杀妖,这个过程极短,几乎只在须臾之间,李暮便已经手起刀落,斩杀了这头有如鸡肋的鸡毛官。
他抖了抖手腕,狭刀上沾染的绿色妖血,随之挥落在地。
夜幕下,萤火星灿。
李暮收刀入鞘,转身问道:“沈姑娘,你究竟有何贵干?”
沈幼雪跳下高大汉子的肩头,娇躯宛若惊鸿,飘然落地。
短暂的一霎,竟兀地美不胜收。
李暮收回视线,敛起心神,又问:“沈姑娘莫非是想拉我入伙,做你寨中将卒?”
闻言,沈幼雪先是一愣,然后径自掩面轻笑。
她的确包藏心计,却不是为了这点残羹冷炙,才特意前来示好。
笑声渐近。
沈幼雪莲步蹁跹,一双白皙细嫩的长腿,一晃、一晃,轻盈迈到李暮近前。
她不过才停下脚步,身后高大汉子就身影一闪,骤息而至,仿佛只用了一步,就跨出数十步远。
亲眼目睹这一幕,李暮不禁面色一滞,大受震撼。
若仅以脚力计较得失,高大汉子的速度,显然要比自己更高一筹,远非小胜几分。
一收敛心神,李暮这才注意到自己始终处境堪忧。
倘若说先前被拿去押入大牢,是因为敬香堂内双拳难敌四手。
可事到如今,单是眼前这个高大汉子拳脚路数,李暮就已琢磨不透。
倘若交手,恐怕最多撑不过三个回合,便会败下阵来。
出人意料的是,沈幼雪没什么大义凛然的言语,也无甚慷慨激昂的说辞。
她只是敛起笑容,仿佛正待来年铁树花开,有些怔怔失神地遥望远天。
天光渐亮,云露鱼白。
晨曦穿过霭霭云层,一束束倾洒下来,落在一个个铁笼里,金光熠熠,好似苦难中的救赎,神圣庄严。
神奇的一幕突然发生。
耳畔边,兽吼渐散。
视线之中,凡是被阳光照到的黄风寨妖物,身上兽毛、尖牙、利爪,皆如潮退,钻回肌肤之下。
紧接着,竖瞳消散,眼底渐复清明,瞳孔如涂墨般缓缓染黑,化作黑白眼球。
众人气色萎靡,面容枯槁,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铁笼里。
随意一瞥,李暮愕然发现,铁笼里不乏有早先坐在敬香堂交椅上,耀武扬威的寨中元老。
也就是说······
除却红衣少女与高大汉子,黄风寨中,几乎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