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去找你们领主吗?”我问他们。
他们其中一个说:“她自己会回来的。”
我不再与他们纠缠,继续向前。我隐约听见他们在闲聊,我好奇的用知风探来声音…
“首领说的很明白了,不许和人族起冲突,不许杀人,这人聋子一样。”
“小心点,别让她听见。”
“她这会儿正发狂呢,听不见。她就是一个疯子,鹰部人没有雌雄之分,这疯子非要学人族,非要说自己是女人,非要我们跟她叫女领主…还非要吃人,还喜欢吃小孩。不过,现在人族人人修炼长生,生子者甚少,她吃一个就会少的很明显,早晚查到她头上。”
“首领对她够宽容了,她再不知收敛,首领非得拿她开刀警戒众人不可。”
没有雌雄之分…我怎么在哪听过相似的话…
正当我思考之际,头顶突然一片黑暗,我抬头望去,雪荣展翅从我头顶飞过向前奔去,一瞬间就变成一个黑点…
她去吃那个孩子了…
我赶忙御风而去。
在一片高低错落的石柱连成的石林里,一只黑鹰立在最高的石柱上,石柱真的很高,鹰人显的像芝麻那样小。
我攀风而上,停在石柱顶上时,只有两个人,一个双眼无神的虚弱女人,一个擦拭嘴角血迹的雪荣…
我愤怒冲上去抓住她的喉咙:“吐出来!!”
雪荣食欲满足,眼神迷离,根本不在意我对她的攻击,也是…我即便灵力再高深也伤不了鹰人,他们所修炼的灵气与我们不一样,我们好像隔着笼子,他们在大笼子里,我们在他们脚下的小笼子里,如此看来,他们伤我们十分轻易,而我们伤他们难如登天,休战契约这样看上去,是在保护人类。
雪荣用力推开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急什么?她自己愿意的。”雪荣指了指那个虚弱的女人。
我看向她,她垂着眼睛,艰难的站着,随时都会倒在地上,摔成碎片。
她苍白的唇轻轻动着,声如蚊虫:“我身上有禁制,不能修炼灵力。”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看向我…阴冷,哀怨,仿佛我背后有无数冰块做的手轻轻的触摸我的后背。
这时,雪荣趁机想跑,我立刻拦住她,她甩动她的尾巴立起倒刺卷起我的手臂将我扔在女人身边,并不屑的如视猪狗一样的看着我:“你倒不如细细了解,你们人族是个怎样的种族,你跟随的蓝准是个怎样的人。”
她转身展翅而去。
女人眼里的哀怨变成了愤怒…愤怒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形销骨立的残剑,插在石头上,任风雨剥蚀,把锋刃变成废铁,把废铁变成尘土。
“我的禁制是在灵渊里的。我永远无法修炼。”
我想扶着她,让她去山洞里,去没有风的地方,可是她像钉在地上一般,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让她挪动。
“为什么生子?”
“因为人族需要,他们需要新生,需要一个可能,能够带他们抵御灾难,抵御异族破坏的可能。”
“抵御灾难,抵御异族需要人族所有人的努力,新生那是还未到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何况…自天火之灾后,人们苦修灵力,获得长生的同时,也慢慢退化了生子之能,如何再寄希望于新生呢?”
“是天火之灾后,天言楼的预言:拯救人族的希望诞生于五百年后。蓝准亲口告诉世人的。”
“可是,天火之灾后,天地之气改变,天言楼的预言已经不准了啊。”我仿佛越来越糊涂,随之越来越愤怒。
她裂开苍白的唇苦笑,血滴从干瘪的唇中渗出来:“可他们信啊…蓝准觉得五百年的时间太长了…灾难不知何时降临,他就划定归玉石林里的所有人,钉上禁制,不许修炼,只要活着,就要生子,只要活着,就要生子……他认为,只要新生的人如果的多,那个能拯救人族的希望就会早点到来。”
“万事事在人为,怎可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事呢?这蓝准这样糊涂!”我不由的愤怒起来。我差点就忘记了…雪荣吃人的事。
“我不知那希望是否能到来,但归玉石林的人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世代延续这种痛苦,不如让那孩子长不大…鹰部的屠宰场,是我们自愿去的。那种即将被释放的感觉一点都不痛苦…”
“瞎说什么!自我放弃就对吗?你们有怨气可以反抗啊,反正已经没有希望了!就算反抗没有结果或者是最坏的结果,也比现在这样好不是吗?”
“我们做过。结果就是,被抽干了灵魂,成为行尸走肉,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成为僵石。”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我脑海里的蓝准他仿佛成为了高高在上,弄权恃威的冷血怪物…人,在他眼里是什么?一个禁制,就困了人家几辈子……倘若没有自由,也不能反抗,那么人还是什么?为什么他在上,别人在下?为什么?我以为经历几乎灭族的灾难后,人会明白,同族之心只有在同一个高度才能撬动更大的希望,可经历灾难后,人依旧是如此,有高有低,那么就算人顺利的摆脱了大地的束缚,换个地方,依旧会有人痛苦…
我好像有些理解归玉石林的人为何想要被鹰人吃掉了。只有鹰人的安排能让他们离开归玉石林,只有毁灭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路。
我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但是我还得把雪荣吃人的真相告诉鹰部首领…
“别揭发女领主了。”她无力的说,“她若被治罪,归玉石林就是个没人敢碰的地方,你让我们去吧,让我们的灵魂自由,好吗?”
“雪荣有罪,她逃不掉。她吃人,就不会只吃归玉石林的人。至于你们的痛苦,你放心,我会让蓝准解除你们的禁制!让你们离开归玉石林!”
来不及了,再耽搁我就追不到雪荣了。
她立在石柱顶上,破旧的褐色衣裳飞舞着,被混浊的空气包裹,像个被石头勾住的破烂衣裳,丝毫看不见她本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