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酒喝得太多,宣盛隐隐有些头疼,见那灯光又顿时警觉起来,随便穿了件外衣,来到那个小房间,透过窗子一看,只见芮蓍窝在墙角,一侧摆着竹简,一边在树皮上写写画画。
“这么晚了,芮子还不熄灯?”
芮蓍似乎吓了一跳,慌忙行礼。宣盛把伞合在一边,跨进门槛,见屋内有些水迹,伞还摆在一旁,看来芮蓍不久前也刚出过门。
“你在这儿做什么?”
“回公子,在下来到盛宫,还未熟习盛国文字,内心惶恐,故在此练习。打搅到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无妨。芮子如此好学,或能成大事,不该如此埋没。”宣盛看了看他手中的文字,抄的是些先贤策论,只见字迹工整,倒真不像下人可以写出来的东西。
“这字写得好。”宣盛道。
“在下在齐国时,跟小公子学了齐国的文字。”芮蓍答道,“盛齐交好,文字也相近。想来还是小公子教得好。”
“世儿当初还在盛国时,寡人还教他如何写字,他学得认真,只是没过多久便去了齐国。”宣盛感慨道,“看来齐宫真的用不着这样的小国文字。”
“是小人愚钝,不能熟习列国文字,令公子无故烦恼。”
宣盛又欲拿起一边的竹简,只见芮蓍眼神一阵慌乱,道:“这些是小人的家书,不堪入公子的眼。”
旁人的家书,随便来看,确实不太合适。刚要收手,宣盛突然觉得奇怪:“你说你的字是世儿教的,那你家中何人,能与你用书信来往?”
芮蓍脸色一白,还未等回答,宣盛已经将竹简展开,却一下子愣住了。只见竹简上是三晋的文字,写的不过是宫中琐事,只是那字迹,竟与胡狄人送来的帛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些天她费心研究那片帛书,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怎么没想到呢?那人对使团的行踪了如指掌,若不是上弦,如何不能是混进使团的另一个幸存者呢?
“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什么东西?”
“是在下练字的范本……”
“大胆!”宣盛一下子将竹简砸向一边,“你挑唆胡狄人袭击寡人使团,潜入寡人的宫室,物证在此,你要如何辩解!”
值夜的侍卫闻声赶来,见宣盛已将人踢倒在地,整个人散发着狠意。
“在下冤枉!”只见那人捂着脸,蜷缩着身子,却不住地为自己辩解,“胡狄人没有文字,在下亦不通狄语,如何挑唆……”说到这儿,芮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指着那些竹简,道:“是丞相!丞相定是通狄语,那些东西是丞相给我的!是丞相……”
“方才还说是家书范本,如今又攀咬寡人的丞相!”宣盛又一脚把他掀翻,冲左右喊道,“将他拿下,关进狱中严加审问!”
“宣公子,你与丞相勾结,强安给我罪名!你残害手足,迟早会遭到报应!”
外面仍下着大雨,天地一片混沌。芮蓍的喊声逐渐消失,宣盛一动不动,于是便只能听见雨击打万物的声音。
“公子,芮子子时的确去了丞相那里……”这时,一个护卫在一旁禀报。
宣盛怒火中烧,胸口仿佛压着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眼前有些恍惚,头更加痛了起来。未等护卫说完,一个转身大步冲进雨里,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