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得的钱,虚无缥缈,要扣的钱,板上钉钉。
果然,领导左手批下的钱,右手就从自家侄子承包的后勤工作中从张玮这样的员工手上给捞回去了。至于提桶跑路?在这个时间段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几个离职的人依然被隔绝在了这个封闭的厂房之内,而且因为离职取消了所谓公司的补贴,每天光是维持生存而不得已进行的饮食消费,变得贵的离谱,同时提供住宿的领导亲戚收费也是变本加厉的高了起来。
估计这两年在这工作能存下来的钱都赔了进去。颇有些杀鸡给猴看的凶狠意味。
进了厂,感觉人就不再是人了,不过是庞大复杂的生产程序上一个可以随时更换的零件。熟练、腻烦、麻木,最后徒然化作一具行尸走肉。
面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青春和理想再无价值。而人则成为了可以定价的廉价消耗品。这下高考英语听力成为了一个地狱笑话,你这个廉价劳动力结算的价值是多少?
答案是每天价值9磅15便士!
“辛辛苦苦读完研,现在却在流水线上当安检”,比张玮晚上几个月,在张玮做毕设时带过他的师兄是如此自嘲的。
费尽千辛万苦,跨过高考的独木桥,学校确实已经不算差了,结果却因为选了这么一个坑爹专业,于是毕业之后转进到这个太阳能制板厂拧螺丝,是不是有点太幽默了。
原本还算清晰理智的头脑,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不断消磨,机器运转的静电把人束缚在狭隘的工位上,就像拴着锁链的囚徒。为了生存,劳动的脚步从未停止,但自己的人生却从未前行一分。只是徒劳消费了年华。
而同时期消磨意志的年轻人,在大大小小的工厂里,比比皆是,多如牛毛。而更加地狱的是,张玮原本艳羡的,想尽办法进入教培行业,远离车间生活的同学,前不久在一纸行文之下,过上了回家多上一双碗筷的啃老生活。
咖啡一饮而尽,抬眼望去,却是自己师兄满面的愁容,而吸烟区的角落,满地散落的烟头和此时久久不曾散去的烟味也确实表明了自己师兄内心的极端的痛苦和焦虑。
“张玮,你宿舍里A君这两天在不?我家里有点急事,真的很急,得想办法回去一趟,但是段长那傻逼根本不批假,真以为自己盗取涂板材料的事没人知道么,惹毛了直接去检举揭发他。现在我还是先找A君,他家里关系硬,想想能不能靠他通融一下。”
张玮想到这几天独留他一人的空荡宿舍,只能无奈对师兄说道:“这你能找到他,我和你姓,公司决定封控前几天,他就没有回过宿舍了,还让我帮他把他笔记本电脑给保管好,你现在想找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起来,他当时在电话里还劝我赶紧屯上粮食,到时候别把消费整高了,入不敷出,我没想那么多,就去超市买了两箱泡面备着,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天真了。”张玮的言语中满是后悔莫及的懊恼。
但无论是师兄的口头上硬气的两败俱伤,还是张玮暗自的懊恼悔意,都丝毫不影响领导意志的执行,而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也注定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