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把玉佩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了他,想来他也没力气做出什么事来了。
姓张的相当珍重地将它捧在手心,细细观看摩挲,眼里满是怅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姓张的道。
“随着降生塔流传下的宝物,其来源我也不甚知晓。”姓张的道:
“传说它最大的力量就是连接,连接人心,连接阴阳,连接生死。”
我和林靖对视了一眼,后面两个不晓得,前面那个倒是真的。
姓张的郑重地将玉佩递还给了我,脸上浮现出哀凉之色:
“我此次出行并未害人不假,但我尚为人类之时,最后的时间里身躯濒临破灭。为了救活自己,我从库中窃取了这对玉佩,依托其连接之力,用他人之血为我续命,为了一己私念伤人无数。直到我重返人间,我依然试图找到玉佩救回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其实早已知晓,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即便找到玉佩也已回天乏术,只是做着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罢了。可终究还是一抹执念无法放下。”
“所以,你想在把石塔摧毁之前找到玉佩,即使那只是徒劳?”我问道。
“确实如此。”姓张的自嘲地笑笑。
“为什么要摧毁石塔?”我心内有太多不解的地方,但还是得一个个问:
“你曾经和顾镇书还有大黑豹子一起,都是守塔人,对吧?”
“这座塔里藏着远远超出你想象的秘密。”姓张的道。
“什么秘密?”我追问道。
“不知道。”姓张的答得很干脆。
“……哈?”我决定回头去学翻白眼。
“说来惭愧,我们虽然名为守塔者,可对这座塔的来历,这座塔的意义,乃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守塔,都是一概不知。”姓张的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当守塔人?”林靖问道。
“为了一个承诺。”姓张的道:
“镇守此塔,直到再也无人守护那天,便把它彻底毁去。”
“你绕了半天,还是没讲为什么毁塔。”我说道,“是因为黑衣服混账背后那群人?”
“我也不知道。”姓张的再度直白道。
“……大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跟这个人讲话实在费劲,扯得我脑壳疼。
“他们是一个流传许久的邪派,”姓张的终于说了些有用的:
“据说是盘踞于东南一隅,目的却也不明。早在几百年前,我们已经交过数次手,我猜想镇书最后恐怕也是死在了他们手中。只是没想到百年之后,他们仍然存在。”
“所以当黑衣混账找到你,你才说时间不多了。”我说道。
“既然他知晓如此多的消息,想必他们早就知晓了塔的存在,也进去做了一番搜索,只是无功而返。镇书死于他们手中的猜测,也是由此而来。但我依然不敢冒险,便下定决心毁塔。”姓张的道。
“他是奋力战死的。”我想到了那具骸骨身上全部是朝前的伤口。
“是啊,”姓张的平淡道,“一个好人,一个不知变通的人。在他知道我伤人续命之后,尽管自身的状况也是处在破灭边缘,他还是夺回了玉佩,将其藏放在洞内某处。而我失去玉佩之后,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最终……”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了摇头,黯然不语。
“堕世。”
我替他接上了话。
“正是。”姓张的渐渐恢复平静,“看样子小姑娘并不知晓。”
我看了一眼林靖,她的眼里满是好奇之色,却又一幅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你之前问我人死后会不会变成鬼的时候,”我说道,“我当时说有一种特殊情况,你还记得吗?”
林靖点了点头。
“如果一个人对隐界的接触越多,他在常界的存在就会越不稳定,”我解释道,“直到最后,他的存在将会塌陷,彻底堕为隐界的鬼物。这个过程就叫堕世。”
“那一过程痛苦之至,仿佛身体被同时撕裂与碾碎无数次。”
姓张的轻描淡写道,但还是隐约看到他眼里的恐惧:
“经历堕世之人,大多会灵智磨灭,化身厉鬼。我则侥幸在古本中读到过维持灵智的办法,虽然最终成功,但也奄奄一息,不得已倚附在鞞鼓之上,从此陷入沉睡数百年。”
“后来一个小商贩无意掉入洞内,把鞞鼓取了出来,最后落到了庞老太太手里。”我补充道。
“此一节我倒是不知。”姓张的道:
“在我苏醒过来之后,便向这位老夫人提出了暂借身体的请求,而她欣然应允。我回到塔前,却发现豹兄被锁于塔内,镇书早已作古,就连此地也已荒凉,无人守护。
“我决心践行承诺,毁掉塔身。但在那之前,我还是执念作祟,希望重新找回玉佩。
“我以曾经掌握的鬼术,收伏了几只小鬼作为帮手,再以鞞鼓驱赶小鬼让你寻到塔前。此时封印已除,我放出豹兄,再后来则遇到那边躺着的那个,唤作靳司命的小子。
“至于你们的信息,乃至于如今大致的世道,我则是听另一人所说。”
“那个人是谁?”我问道。
这人居然同时清楚知晓黑白两道的信息,还能跟姓张的搭上联系,只怕是不太简单。
“我曾向那人许诺,不得透露他的信息。”姓张的道,“这一条却是不能破。”
那就算了,只要去查查庞老太太这具身体这段时间都去了哪些地方,大概也能顺藤摸瓜把那个人找出来。
我暗自捋了捋头绪,大概的脉络如今已经理清,但仍有许多细节不通。
姓张的伸出一只手,“其他的,就请你们自己看吧。”
我和林靖目光交接,十指相扣,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触碰了张修驰,恍惚间,一幅画面在我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