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方老头儿说了，只要退了烧，明天白天福宝自然就会醒过来。

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

福宝忽而觉得自己仿若置身火炉之中，忽而又觉得自己被扔在冰川之上。耳边一会儿是孩子们的排斥谩骂，一会儿是奶奶温柔的怀抱，一会儿又是爸妈绝情的背影，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福宝”。她奋力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整个身上都沉沉的，像压了块大石头。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抚上了她的额头，很舒适的温度，她不禁喃喃出声“奶奶……”是下雨了吗？怎么会有水珠滴落在她的脸上？还有谁的哭声萦绕在耳边，低沉的，压抑的，温柔的，奶声奶气的……

兄弟几个早就被打发去了他们的屋子睡觉。大人们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怨不着哥儿几个，充其量是不该带妹妹去河边玩。孩子们都已经够难受了，就没人再苛责他们。但是这并不妨碍三四五柱内疚自责。三柱觉得自己应该跑快点，即使是在水里。四柱觉得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下，不带他们出去。五柱觉得自己力气太小，没有抓住妹妹。几个人难受得连晚饭也没吃，就守着福宝，等着她醒来。

若不是张三顺发火儿都要脱下鞋揍他们了，这几个还不肯去休息。

大柱二柱把弟弟们带去房间休息，忍着心里的难过安慰他们。

夜晚终于过去，太阳冉冉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抚摸上福宝苍白的脸，似乎一夜的时间肉乎乎的小脸就小了不少。旁边依偎着的文氏、孙氏和刘氏都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张三顺直接就坐地上在炕沿边上趴了一宿，老太爷张满仓和爷爷张二贵昨晚就被张三顺送回了家。毕竟上了岁数了，这么熬着，怕身体吃不消。

福宝长长的眼睫毛颤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守着自己的家人们，昏迷之前那股悲伤已经烟消云散。也许，重来一次，就是想让她重新体会家庭的温暖吧！这股悲伤之前也许一直藏在她的心底，从来不曾散去，也不曾被发泄出来，现在这个身体比较小，承受能力又比较弱，所以才……估计几个哥哥都被吓坏了，尤其是五哥，他还那么小，福宝有点内疚。

“娘，奶奶，太奶……”声音沙哑，幸运的是，一场烧下来，自己说话似乎清楚了些，也能连起来说了。

福宝的声音惊醒了在旁边的刘氏，孙氏和文氏，几个人惊喜出声“福宝！”刘氏翻身抱着福宝喜极而泣，孙氏和文氏连滚带爬来到福宝跟前，“乖福宝，吓死奶奶（太奶奶）了！”张三顺赶紧去端了温水进来，顾不得麻木的胳膊和腿，“来，福宝，喝点儿水。”刘氏接过碗，喂福宝喝水。整个屋子似乎都活过来了。

福宝冲着他们笑，又挨个叫了一遍人。

柱子哥哥们听到动静，都急忙跑过来，个个披头散发，大柱二柱的鞋都穿错了，三柱四柱一瘸一拐的，小五柱更是连衣服都没穿整齐，眼睛肿的都睁不开。

“福宝醒了？！妹妹！妹妹！”哥哥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似乎在五重奏。

五柱昨天基本哭嚎了一天，声音嘶哑，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上前紧紧抓住福宝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妹妹从眼前消失这一幕吓到了他，而且，还是他撺掇着妹妹去河边的，他要内疚死了。

其他几个柱子哥哥也都围拢过来，小小的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