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这次沉入黑暗梦境，似乎没有上次那么难受了。

在无边无际的暗色里，小小一团的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她的四肢在胡乱挥舞，却好像被什么固定在绝对真空中一般没有改变位置。或者是因为周围没有参照物，即使移动了也不知道？

对于猛然浮现现在脑海中的“参照物”、“真空”等等名词，囡囡就好像天生知道这些是什么一样，并未多加注意。

一个机械音却不知从何处突兀地响起：“恭喜您成功定位时空位置，顺利连接万界论坛系统。请进入系统导览。”

被这个机械音一激，囡囡好像头又疼了几分，她有些不耐地问：“什么系统？”

“您好，我是您的系统引导员，这里是万界论坛系统。”

囡囡挥手：“我好难受啊。我不要进什么系统，我要回去！”说着，她又四肢挥舞起来，像是本能地要逃往他处。

身体陡然一沉，刚才还悬浮在真空里的身体突然有了份量。囡囡终于感受到外界似乎有光。

她睁开眼来，头顶上方是一只发着白光的吸顶灯，身下是柔软又有回弹的床垫。她撑着床垫坐起来，却觉得身体是“飘”起来的。

她忽然间想起来，她叫段昭。

她应当是死了。

“X，我还没看到成绩！”一句脏话在心里飚出来。

死前她刚结束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备考”双重折磨的生活。既要负责公司的重点营销项目，又要熬夜争取上岸，她倒在了三十岁的门槛上。

在“女人三十”这个节点上，段昭正面临一个不大不小的瓶颈期：在公司内部短时间内很难再往上升职，却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和资历，即使暂时离开职场也能顺利重返。

与同事朋友们的揣测不同，在跳槽和结婚生子之间，段昭选择了考公——然后死在了笔试结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晚上。

她在这套九十来平的两居室里飘了一圈，试图盘算下自己的财产啥的，又觉得没有意义。作为一个“未雨绸缪三百年”的人，她早早就立下了遗嘱并找律师做好公证：遗体捐给母校做医学研究或者给学弟学妹们当大体老师。（话说，她这算不算“无痛进入编制”啊？）所有财产的10%用于遗嘱执行人处理财产的手续费，再分一些纪念品给朋友，剩下的全部捐给面向山区女性的升学就业专项公益基金。

很好，完美的处置。

明天早上不去上班，助理自然会来找她，希望小姑娘不会被她吓到。不过自己在遗嘱里给她留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那是小助理第一次见到就惊叹连连的珍品，想来可以略作补偿。

段昭回到卧室，冲着床上自己的遗体挥挥手，飘出了窗户。

一直往北飘，她来到了郊外的山区。在一处幽静的园林里，她看着墓碑上那张温柔浅笑的脸，伸出手想拂去灰尘，手指却穿墓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