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突然伸手出来握住我的手。
“锦遥。”
“您放心，没事儿的。你也听到了，大夫说过些日子您就好了。”
夫人欲言又止。
“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心想那个下人明知道夫人这么严重还拖拖拉拉半天不回来。一会儿回来了非得惩罚他不可。难道是见我平日里待他们都比较和善，觉得我说话都可以敷衍了，今天这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
夫人喝完药过后静静的睡了过去。我轻轻的退出吧门掩上。
“来人，去把上午那个下人给我叫到大厅来。”
“回小姐，他还没回来呢。”
“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回来！”
我气的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说完赶紧捂住嘴。生怕吵到夫人。小声道。
“一会儿那小子回来了立马来禀报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完我就往楼下走去。突然想转身道，
“对了，你差个朗生去告诉老爷说夫人染了风寒。已经请大夫瞧过了。问他今晚回来吃饭么。”
“哦呀。”
大雪停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
整个大地到处白茫茫的，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远处山峰重重叠叠的，盖上一层皑皑白雪像大海卷起的滔天白浪。走进雪地，用脚一踩，咯吱咯吱的响，软绵绵的，像踩在羊毛毯上一样。雪落在草坪上像白兔绒毛毯子，落在草坪边上的松树上，像冬天赠送给松树的白色礼帽，又像是罚站的淘气包。
院子外一阵嘈杂，有人跑了进来。
“什么事，你跑的急急忙忙的。”
“小姐，扎西德勒。我来找老爷。”
“这还没吃早饭呢，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找到这儿来了。”
“今天一早有人在康定河里看见一句尸体，挂在冰尖上一直飘着这才被发现。打捞上来看到印章是咱们家的人。早上老爷不在，店里掌柜去看了确实是咱们的人...这才来请示老爷。”
“咱们家的？”
“是。”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谁那么不幸，这才过完年多久...
“捞上来的人在哪儿？”
“还在河边。”
“知道了，去吧，老爷在楼上。”
“是。”
“小姐，进屋吧。这冰雪开始融化可是最冷的时候，夫人已经染了风寒，你可得保护好身体。”
卓玛在我身后说道。
“冬天河里淹死人是常事，兴许是晚上多喝了两杯雪天路滑，自己摔下去的。宝兴河一年冬天不也会淹死一两个。”
想来也是，夫人的病今天也不见好转，我还哪有心思管这些琐碎的事。
几天后雪也开始化，气温越发的寒冷起来。好在夫人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这一病就是小半月。其间白玛来找我几次我都以夫人生病为由拒绝出门。他索性把德仁府里的好茶带过来与我一起品茶下棋，夫人生病我也不想出门，在家也是无聊看书，我后来也就不再拒绝。能有好茶喝这可是件幸事。其间德仁夫人专程来过一回。不巧那天夫人刚刚吃了药睡下了。她也是小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去厨房给夫人端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
我进去一看一个厨娘正在灶台底下抹眼泪。看见我来了马上擦掉眼泪。
“小姐。”
“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的，小姐您怎么突然来这下人的地方了。”
“我问你哭啥呢。回答我问题。”
追问之下才知道那日河里捞起来的人是她丈夫，也是我前些日子派出去请大夫的那个下人！他其实那日出去过后就一直没回来。她跟管事的人说了，谁在乎一个下人。还以为是他自己私自逃跑了。强巴怎么可能逃走，没想到竟然是掉进河里了。
突然有点自责，他们都是跟我们从宝兴来的。本来就对康定城不熟悉，如果那日我不是急着叫他去。如果我一开始就让客栈老板去请大夫。也许他就不会掉进河里。
想着我眼睛一热，眼泪掉了下来。
“如果那天不是我叫他去，你可能也不回失去丈夫。这件事....”
“不是的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敢。是我们命不好，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只能投胎做下等人。”
她说着就给我跪下了，藏族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农奴阶级犹如牛马一样属于贵族土司的私人财产，农奴阶级主要有差巴、堆穷和朗生三种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人身自由可言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吩咐让管事给她放了两天假，再那些钱处理未完的后事。
半个月后夫人身体已经恢复。天气也渐渐暖和，这次出来因为夫人的病我们在康定呆的太久，所以准备起身回宝兴。
临走的前一天下人们都在院子了收拾东西，我站在走廊下看着天空。
“小姐，这是客栈老板刚刚送来的书信。”
“谁？”
“客栈老板，他说今天一早天还没亮白玛少爷就过来了。说是等不及您起床，留下这封书信说是给您。走离开了。”
我刚伸手准备接过信件。
“小姐，扎西德勒。”
我回过头一看，是那个落水的差巴的老婆。
“明天就要回去了，山高路远希望小姐一路平安。愿佛主保佑您，小姐您是大大的好人。”
说着只见她流下眼泪。给我磕头。我看了看卓玛一眼，纳闷她这是要干嘛，问她怎么了她也不搭话就是给我磕头。
“你要不愿意说就退下吧，好好收拾。明天一早别误了出发的时间。”
“卓玛。”
“什么事，小姐。”
“她不跟咱们一起回宝兴么？”
“不会的，咱们来时候的人都要回去，再说她丈夫已经死掉了，她能上哪儿去。”
“那她唱的这是哪一出？”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夫人房里的丫头过来叫我。
“好的，我这就过去。”
“小姐，这个白玛少爷的信。”卓玛在背后说道。
“你先帮我收起来吧。我去夫人哪儿了。”
后来再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都是半个月后我回到宝兴整理行李时才发现。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我们吃过早饭就准备启程回宝兴，出来客栈过康定河往东走出城就能上回宝兴的官道上。
路过那天高天阙站的地方，我掀开窗帘看了看。一片穿暖花开，万物复苏。康定的春天，来的真晚。
休息的时候就听到卓玛说那个差巴的老婆不见了。路过康定河的时候她说去磕个头就回来。接过就没见她回来。差人去找只在河边带回了她随身携带的包袱。想必是投河自杀了。
头人这会儿还在头痛怎么跟老爷交代。
我这才想起昨天在长廊下她哭着跟我说的话。
原来她那是在跟我道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