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们发现——言质正在磨损。

最开始磨损的是复杂抽象的词语概念。

波波酒吧中，未毕业的法师学徒们发现，在言质堆怎么也找不到表示“法流强度”“等效法流阻抗”和“星态共振”这样的抽象概念的言质了。

他们无法再用这些词语书写论文了。

接下来磨损的是“爱”“希望”“城市”“风车”之类的没那么常用的词语。

言质堆中最坚挺的是那些虚词与最常见、最低级的概念：“我”“不”“好”，还有“苹果”之类的。

不过三天，惶恐的氛围笼罩着整个诺克提斯城。

有人在深夜发疯纵火，焚毁聊天馆。

有人在不断想说出话，却只发出“嘎嘎”的声音，惹来一屁股尾随的鹈鹕。

言质终将损耗完毕，所有人终将失去语言。

那些仅存的言质，那些还没吐出口的言质，每一个都变得无比珍贵，聊天馆租用言质堆的价格也天天上涨。

着急发论文的法师们找人购买着那些会在几个小时内磨损掉的复杂概念所对应的言质。

有人蹲守在城门口，等待着进城的外地人出口说话，言质喷出，便将这些新的言质一抢而空。

治安官不得不派人守在城门口，告诫外来人不要开口说话。

好在，人们发现有几个词语似乎永远不会变成言质：“这”“真”“是”“太”“英明”“伟大”“了”。

这似乎是这场离谱的污染事件所剩的唯一一点点小幸运。

人们尝试用这几个词沟通，并发明了英明伟大（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的“英明伟大语”。

大部分常用的词语在英明伟大语中都是用英明与伟大的周期重复表示。例如，“街道”是“英明英明伟大英明伟大伟大”，而太阳是“英明伟大伟大英明”。

人们默契地调整着英明伟大的位数。越常用的词，在英明伟大语中占位的位数越少；越罕见的概念，则占用的位数越多。

整体来看，英明伟大语是一门方便日常简单沟通，但无法沟通复杂事情的语言。

毕竟，在英明伟大语中，表达一个“星态共振”，需要说二十次英明，十三次伟大。

任何听者都不会听懂的。

在耐磨损的低级言质和英明伟大语的帮助下，诺克提斯城在一片“英明伟大”的合唱中摇摇欲坠地运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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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会大楼，小会客室。

茶水沸滚。

理查德慢慢把茶倒上。

“你，英明伟大伟大，英明伟大，伟大？嘎？嘎，不是。”门外的护卫在说着什么。

门开了，杨婆婆走了进来，长声叹气，坐在理查德对面。

理查德指了指桌面。“好不容易租来的。日常聊天加法术交流套装……最近法术交流套装的言质非常贵，因为它们磨损很快。”

桌面上堆着一堆小小的言质山。

“唉。”杨婆婆摇摇头，“白垩之子，要是你的父亲在这里，他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不靠谱，把污染弄这么大。”

“我们正在想办法。”理查德说。

“这是启示之灾的先兆，白垩之子。”杨婆婆拨弄着面前的言质堆，“大规模的污染，大量的癫喜，不稳定的世界……”

理查德喝了口茶。“您过来找我，肯定不是想说这个。”

“如果你们不能解决污染，那我只能请真红来了。”杨婆婆说，“她是污染处理专家。”

“我们能解决。”

“今年真的不该在你们这开会。”杨婆婆说，“罢了，给你一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