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把车停在路边，那里有个“D市理工大学创新产业园”的石柱。名为产业园，但实际是那所大学整体搬迁剩下的一小片区域，大部分建筑是旧时的教职工宿舍，用于作办公室的看起来从前的老实验楼，还保留着六层的传统结构和红砖墙面的外形。虽然楼龄已经超三十年，修葺后倒不显陈旧，在葳蕤花木和葱郁绿荫的掩映下别有一番雅致气息。这让她回想起多年前熟悉亲切的校园，心里顿时感到几分沉静。

推开“D市睿博特科技有限公司”铭牌下半掩的玻璃门，绕过简陋且空无一人的前台，里面的空间倒是不小，但不太像办公室空间，更像一个开放式的大型实验室，四处堆放着各种金属机壳、半导体芯片板、支架、滑轮等零件，隐约看得出来属于机器人身体各个组成部分，也算乱中有序。四五个年轻的大男生正各自埋头苦干，有的在鼓捣电路板，有的在摆弄一堆各式各样的硬件，还有的在一面超大黑屏前的机械键盘噼里啪啦飞速敲着代码。

薇薇安走到最近的男生旁边，问道：“你好，请问哪位是张晓明？”

易千帆下午临时告诉她，需要和一个新项目的创始人面谈，估计会晚点到，让她自己先去睿博特，已经和创始人张晓明沟通好了。薇薇安觉得这样更好，她在调查项目时，一向最喜欢与其核心灵魂人物一对一面谈，数据和资料或许可以修饰美化，但言谈举止中流露出的气质却很难改变。经历过晨星公司的项目之后，薇薇安愈发相信自己对人对事的第一直觉。

戴黑框眼镜，头发四处翘得乱糟糟的敲代码男生抬头看了一眼穿着浅沙色小香风套装的薇薇安，指了指旁边的角落，又飞速低头埋首在键盘上，耳朵渐渐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薇薇安浅笑着挪开眼，几步走到他指向的角落，果然在一大堆机器人半成品和小零件后发现这里原来还藏着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样貌普通，扔在人堆里大概是让人忽略的存在，穿着浅灰的方格衬衣和牛仔裤，看起来斯文内敛，但他紧盯着手里的平板和面前咔咔而动的半人高机器人，眼睛里射出无比专注而狂热的光芒，让他整个人也仿似被点亮了一般。

薇薇安没急着向他打招呼，而是好奇地微微俯身，观察他聚精会神正在操作的机器人。那还是个简陋的半成品，外形毫无修饰，金属外壳、各种线路、核心面板和用于制动的电机、水平移动的滑轮都赤裸地暴露着，显得似乎不够“高科技”，但这种原始而质朴的机械感，让她忍不住想起星球大战里的小机器人。

随着那人通过平板的操作，机器人样品前进、后退、转身绕圈、越过低矮阶梯的障碍、用机械臂把铁柜状“胸腔”里盘子平移出来……哐当！盘子掉下来，滑落在薇薇安脚边，那年轻男子气恼地一拍大腿，差点没把平板摔了出去，抬眼看见了薇薇安。

“您是？”

“柯采薇，我是易千帆的朋友。你就是张晓明？他应该跟你提过我今天过来的事。”

“对对对，易老师说过，太欢迎了，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知如何称呼她合适。

“你可以叫我薇薇安。”她笑着向他伸出手，轻握了一下。“初次见面，幸会！”

“薇薇安？有点拗口，不好意思，我英文不好，可以叫你薇姐吗？”

“当然可以。”两人寒暄几句，薇薇安不经意似的问道，“弗兰克非常看好你们公司，哦，对了，你为什么叫他……易老师？”

“我除了搞技术，不太懂公司的商业运作，易老师教了我很多，而且，他可是我和公司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