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可惜他认为我们产品定位不清晰，按现在的商业逻辑，设备成本太高，资产太重，很难快速扩张……”张晓明挫败地叹了口气。

柯采薇想起沈总的评价，事实上，她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根据商业模式，他们的机器人准备用于在大众餐饮领域和物流行业，可以在高峰期自主移动运送餐食或小件快递，既不属于个人消费领域高端家电类的家务机器人，也不算是工农业领域的特种功能机器人，每台一万多的成本确实太高了，也许在硬件功能和软件性能方面都存在冗余，值得大刀阔斧地简化。

她把想法告诉了张晓明，“就算这回没有基金看上我们的项目，但能够和这么多阅历丰富的投资人面谈，也算是开阔视野了吧。”

“可是，这些投资人的意见太多了，有的甚至完全相反，这个说我们技术不够领先，那个说太重研发，技术投入超过了应用市场的实际需求，还有说我们数据模型太保守，毫无投资吸引力……”张晓明苦恼道。

“哦，那个，”柯采薇也想起了那位风格激进的投资人，认为他们目前的运营数据太小了不够看的，“我和易千帆讨论过，估计这类基金习惯把BP里的数据去除水分打一折处理，但我们十台样品线下试运营的数据是完全真实的，后台线上查得到，他根本不看也不相信，那能怎么办……”

“晓明，你听过父子骑驴的故事吗？”柯采薇突然想起这个梗，见对方一脸茫然，便笑道，“无论是父骑驴子牵驴，子骑驴父牵驴，还是两人都骑或都不骑，都总有人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就不用什么都听从呀。项目是你自己的，其他人的意见，你可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比如，我认为沈总的意见有点道理，那是我的个人意见，你可以独立思考然后自行判断，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张晓明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位沈总，显然是聪明老辣之人，他结束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项目的目标定位呢，还是要想清楚，到底是 to C（消费者），还是to B（商户），还是 to VC（风险投资）……”

柯采薇立刻就明白了，他大概是看透了易千帆设计的商业模式背后，存在着某种迎合VC喜好的痕迹。

原本在商业模式的思路上，柯采薇并不完全赞同易千帆的观念，但经过这轮密集路演，和无数投资人面谈之后，她忽然领悟到，睿博特项目和团队最大的短板，就是他们这几个人，太草根了。

刘健就不必说了，小镇非做题家社会人，张晓明算是寒门出身的理工技术男，柯采薇和易千帆虽然不算严格意义的小镇做题家，但都是除了自身能力没有资源背景的普通人，易千帆比她强一点，但也就背靠雪松资本这棵大树而已，根基不深。因此在见多识广的投资人眼中，既无名校光环，也无互联网大厂镀金，确实乏善可陈。

这就跟误入顶级学府的做题家差不多，发现自己仅有考试成绩这唯一优势，甚至都不能算优势，而真正在精英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人中龙凤们，成绩好坏根本无关痛痒微不足道，更多则是用财富与资源浇灌出来的优势，比如，需要昂贵开支和长年累月坚持才能培养出来的特长技艺，在非一般的人脉和圈子中浸淫出来的阅历见识，诸如此类。

而他们这样的草根团队，或许也只能走偏大众消费的下沉市场路线，才更有机会赢得生机。

上一次北都之行犹如凯旋，这一次却是铩羽而归。不过临行前，柯采薇还是不甘心，和琳达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建议，或许不一定非要找互联网或硬科技领域的专业VC，下一轮可否考虑推荐一些消费领域的产业资本，既有闲钱投资也有现成的渠道资源，可以和睿博特的技术互补互利，一起促进产业数字化升级……

琳达和王康都赞同这个提议，这回已经见过北都的几十家基金，他们表示，会继续沟通更多基金，并想办法通过其他城市的人脉网络再推一轮机构。

“别担心，第一轮路演没有结果很正常啦，很多项目都是起码要见上百家基金才融到资的，慢慢来……”琳达也对张晓明劝慰道。

“放心啦，这次还是很有收获的，在下次路演之前，我们会尽快对产品进行简化升级，争取大幅降低成本，到时用数据说话。”张晓明笑道。看来，他已经调整好心态和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