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真有性子,为了一包蜜糖糕,如果可以,能追到天涯海角去,戮源暗自感慨,自己的想法又被打乱了。
跟着那兵走,他们很快到了消杀营的驻地,那兵没有入营,而是钻到营外一顶白色的军帐中,戮源悄悄掀开一缝看着。
一个伤兵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席上,他不住呻吟着,宏剑坐在一旁,穿着白衣的医士站着,他束手无策,摊开手道:“疫兵刀刃贯了肺部,腔内出血太多,医不了了,准备后事吧。”
伤兵扭着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沫来,宏剑用手给他抹干净,他手上不少血垢,明显擦了不只一次了。
“宏将军,我娘…”他喉中勉强挤出几字,像榨干油的油果。
“我知道你娘,你娘你娘,娘了几次了。你娘我养着。”宏剑骂。
他们半晌无言。
“活了一辈子,连个媳妇没讨到,现世宝穷鬼,活该你死。”
“您不也…不也没讨到…”伤兵嘴角尽力的一掀,却马上被伤口的疼痛压下。
宏剑一怒,攥起皮拳,作势要向那伤兵身上砸,举到半空却泄了力,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
那抢蜜糖糕的兵凑上去,弯下腰,把糕递给宏剑,悄声说:“将军,糕买回来了。”
“这么小声,怕把活人吓死啊!”宏剑炸雷一喊,戮源感觉到自己牵着的痴源明显抖了一下。
“对了…钱!我还没给你钱呢。”宏剑掀开胸部的甲胄,在里面乱抓,捏了一堆零散的纸票出来,要塞给那兵。
“将军!钱给过了!”
“嗯?啊…给我弄糊涂了,给我糕,滚回去吃晨饭吧。”说着,宏剑把钱塞回衣服里。
那兵并不敢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宏剑粗手粗脚,直接扯那油纸包,那油纸包发出呲呲啦啦难听的声音,很像求饶呻吟,但最后它还是被宏剑开膛破肚。
那包糕在宏剑的大手上,小得可笑,他捏出一块糕,好似钳子夹豆子,宏剑力大,不慎捏碎了,碎渣掉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一起,宏剑也不嫌,用手指头抹了,塞自己嘴里。
第二次宏剑有了经验,学会了轻拿轻放,他又捏起一块,递到伤兵的嘴边:
“吃吧,吃,到了下边,也求求列祖列宗,让他们保佑保佑古都,再死人,就快顶不住了。”
伤兵想张开嘴,但是他张不开了。
“你入营的时候,就成天惦记着什么蜜糖糕,说你娘给你买过。你当值也不好好当,就知道惦记那糕,现在给你买回来了,你咋不吃?”
宏剑掰开伤兵的嘴,硬是塞进去一块。
那兵费力嚼着,好在糕软,光是混着血沫的口水足以将它变成面糊,他咽下去,想给宏剑露出个微笑,可惜他不能。
“夯货玩意儿,上战场不知道放机灵点,不捅你捅谁?才十九岁,就做鬼了,别来缠我四十九岁的。”
伤兵咽下糕后,眼球慢慢不动了,脸僵着,没了动静,歪过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