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山拿起了重斧、柴刀、汗布和一些干粮,就准备上山去了。
那条条村路,都汇聚在山口,山人不用火把,凭着脚板的记忆,呜呜哇哇,上山去了。
少有妇人前来送行,因为这一去,又不是生死离别。
宋李氏依靠着这木门,望着消失在蒙蒙中的宋叔山,心里默念道:“但愿这傻相公时刻记得自己常与他说的,万事莫要强出头,保命要紧,有事先想想这家里的娘子孩子。”
不过脸上没有多少担忧,对于宋叔山的憨厚老实、胆小怕事、她这样叮嘱显然有些多余。
左拐,一个简易的驴棚,一头老驴睡在枯草堆上,它也被那些声音吵醒,嘴里半截枯草,正悠哉的循环磨牙。
宋李氏整理了些青草,铡碎了些,放在了木槽,老驴起身闻了闻,开始进食。这头老驴是她嫁到宋家湾第三年,宋叔山花了两年的积蓄买的小驴;如今这头老驴,已有八岁有余。
宋家湾离上秦镇有四十余里,虽有小路可节省一半的脚程,但宋李氏一直以来,都是走官道;她可不相信,贼人不会在官道出没,也是图个安心。
以往她还能骑这头老驴,现在、也只能牵着,放上两个藤框,左右一子。
她回屋收拾片刻,又套上藤框;还特意把宋叔山说的软草垫子塞在里面。那个叫坚儿的倒是不哭不闹就放了进去,只是那君儿,费了她好些言语,才哄了上去。
宋李氏包上个灰布头巾,牵着老驴,出村往镇上赶去。
一路无话,一如既往的,坚儿乖巧的好奇张望周围的风景,君儿哭闹哭闹。
中午时分,总算是赶到了上秦镇门,又熟悉的穿越几条街,在镇里南边的一处宅门停下。
这处宅院也不算太大,甚至大门都没有任何牌匾,看来也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宋李氏上去轻轻敲了门,不多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开了门。
“小姐……”
丫鬟有些惊讶,看清宋李氏,连忙双手拉开门。迎了上去,接过老驴的牵绳,绑在门口的木桩上,朝着那坚儿走去,双手抱了起来,嘴里说道。
“老夫人,这几天一直念叨小姐,说是年前才见过,真是想你了。”
宋李氏笑着去抱君儿,丫鬟先一步进了大门,随后拉开了嗓门大喊道。
“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
像是觉得声音不够大,又鼓了一些,又大喊了一遍。不知道的是她高兴小姐回来,还是因为别的。
声音传到内堂,八仙桌上,两个老人正在吃饭。老头一听声音,立马起身,走了两步,正要小跑起来,那老妇人轻声道。
“把碗筷拿走……”
小老头尴尬一笑,端起碗筷连忙逃走。
“给娘亲请安……”
宋李氏进了内堂,抱着君儿轻施一礼,不等老妇人说免了,就往原来老头的对面,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
老妇人也不生气,连忙接过怀里的孩子,十分疼爱的看个不停;宋李氏则空出手来,轻轻的锤了锤小腿。
“娘亲,昨夜我与相公说了,等坚儿再大些,就过继给他当儿子……”
老妇人一听,抬头看了丫鬟怀里的男孩,示意她也给她抱抱。
“那个木头同意了?”老夫人左右疼爱,缓声问道。
“相公当然同意了,你也知道,我这身体,怀上君儿已是千难万难,想有子嗣,恐怕再无可能。”
老妇人叹了口气,许久才开口。
“那刘婆子虽然神神叨叨的,这件事,怕事要真被她算对了。”
宋李氏一听这话,突然脸色一变,冷气回道。
“哼,她要是真会算,说我嫁给相公,必有千金,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我都跟相公十年了,别说荣华富贵,连一钱金子也没有见到。”
老妇人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左右看了怀里的外孙没好意的说。
“让你这丫头犟,我给说的那几个,你一个都看不上,一根筋看上那来送木头的宋叔山。”说完还不解气的,哈哈几声。
宋李氏也不甘示弱的答道:“你说那几个,一个好赌,败光家产不说,还把娘子都抵债;一个好色,染了花病,不但自己早早死去,还把花病传给了他夫人;那穷酸张秀才是厉害、高中了状元,结果娘家人莫名就背了罪名,现在他可是驸马爷。倒是那个吴药童,自从拜了刘婆婆为干娘,药铺生意听说不但做到了隔壁几镇还在郡里都有铺子。”
两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小半天,宋李氏起身说着要回去,老妇人从怀里掏出半吊钱往君儿手里送。
宋李氏刚要出言推辞,妇人却说,你小两口要过苦日子我不拦着,可别苦了我这两个外孙。
听此,宋李氏笑了笑,没再言语。
和往常一样,是一个李二的下人,送出镇,一直送到宋家湾不远处,李二才回镇。
第一次李二送的时候,宋李氏白般不愿,只听老妇人说:“你不让李二平安把你送到村里,你让为娘怎么吃得下饭睡得了觉。”
之后几年,每次回来,都是李二送到村外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