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因为科技资金错入封冻账户的事,林杉频繁地往返于WL县和YN市。
宝来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群山皑皑白雪,博罗科努山在北,西天山在南,两列基本上东西走向的大山,像半张开的双臂,将河谷平原揽在怀里。
田野里伫立着打成捆的秸秆,灰土色的羊群,散落于褐色的土地,形同秸秆堆儿,只有马群或牛群,才让人眼前一亮,瞬间辨别出是行走的活物。
林杉觉得,只有驰骋于高速公路,才能发现YL河谷的迂阔之美,这与长久地蜗居在华晨宿舍十九平方的小屋里,感觉不一样。
某个瞬间,林杉的确有这么一种感觉,与巍峨的群山,坦荡如砥的河谷平原,安闲的马群牛群羊群相比,执拗于人世的纷扰太过偏狭,甚至连功过荣辱、成败得失都显得空渺。
立冬在前,小雪在后,林杉在两个节气之间走动,不是信马游缰放浪形骸之外,而是要务在身,十万火急。
这次,老钟派邵青云、林杉、邵青云去州科技部门,向有关领导直陈科技资金错入封冻账户的事。
事发后,邵青云被这场遭际瞬间打懵,主观能动性似乎被锁住发挥不了作用。林杉以置身室外的身份介入,反而更能从容自如地应付当下的局面。
这也是林杉的心得体会。若某人突遭变故,越担心结果会朝着不堪想象的方向走,或过多地纠结于事发前的起因,或过多地担心自己由此造成的利益得失,则正常的主观能动性必然会打折扣,于事无补。
不取不舍,若即若离,是处置突发事件的最佳状态。前提是要“无所挂障,无有恐怖。”必然能够心智正常发挥。
路上,仨人说起华晨说起老邬,皆扼腕叹息。事实上,老邬才是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老钟、邵青云、林杉、荆明等人现在殚精竭虑的这些事情,多半都是在给老邬擦屁股。
此科技项目属于省级重点项目,承办单位是三家,系华晨纺织与两所科研院校。奖补的科研资金总计为柒佰伍拾万,资金的使用分配为,华晨纺织叁佰伍拾万,占50%。两家科研院校叁佰伍拾万,占50%。
事实上,今年六月份之前,省市的科研资金已分三次到账伍佰柒拾伍万元,奖补资金已经到账76.7%。按合同约定,华晨纺织应将到账的伍佰柒拾伍万元分给两所科研院校贰佰捌佰柒点伍万元。但老邬却将资金扣下,只拨给两所科研院校贰拾万元。
大部分资金被老邬挪作他用。置于资金去向,只有华晨纺织的财务知道。科研资金须专款专用,老邬这种行为,已涉及职务犯罪。但无知者无畏,老邬就是凭着想当然的法盲精神,和不要脸的无赖嘴脸,硬是将伍佰伍拾万资金留在企业。
形同华晨吃肉,合作伙伴喝汤。但大家曾有约在先,大家本应都吃肉!
科研院校见老邬如此不讲武德,盛怒之下,想直接向省有关部门提请项目流产报告。真若如此,上级有关部门将追回华晨吞进肚里的伍佰多万资金。华晨穷家破业,遍卖家资都不值伍佰万。
也许有人会问:这么大的企业,还卖不出几百万?你糊弄人!事实上就是这样,你说厂房是你的?还是宿舍是你的?还是土地是你的?还是设备是你的?华晨的所有固定资产、设备、股权,除了在这148亩地上自由行走的人,没有被质押,被典当,被保全,几乎所有不喘气的事物,都是银行、设备厂家、债权人的。
用荆明的话说:现在华晨每月出俩大事!用老钟的话说:这一天过得特别充实。用林杉的话说:用尽智慧,蓄足能量,都不能解决的事,那就是命中的劫数,我们认!
老邬穷途末路,急向集团班江川乞降,然后老钟继任。老钟到任后的第一道难题就是这个科技项目。在老邬鬼斧神工的操作下,华晨纺织终于成了债权纠纷的火药桶。
项目若流拍,后果不堪设想。老钟与院校反复沟通,最终双方达成口头协议:尚有壹佰柒拾伍万科技资金,该资金到账后秒付给科研院校,以此确保项目按期结题。拖欠院校的另壹佰多万科研资金,企业再想法偿还。
科研院校感觉老钟比老邬靠谱,随打消项目取消计划,决心把项目开展下去。没想到,最后一批科研资金壹佰柒拾伍将拨付,没想到阴差阳错,资金错入封冻账户,乱象滋生。
老钟曾与林杉私下里交流,若此项目流产,对华晨来讲将是灭顶之灾。此突发事件,可以像处理苍蝇一样,将华晨直接拍死在墙上。
林杉等人,就是这只苍蝇身上的寄居物,不管被人怎么看,他们怀里还揣着化羽成蝶的梦。他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华晨这只苍蝇有个华丽的转身。
车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很快驶入YN市。依旧是熟识的街巷,熟识的车辆人流,连同马路两边疏枝虬劲的法桐树,也是一样的熟悉。
来到目的地。仨人直接上楼。上楼前,邵青云给联系人发了个消息,说我们过来当面汇报几个情况。
对方问:“谁让你们来的!”言外之意,对他们的不请自来,不是很不满意。
仨人上楼后,领导们正在开会研究华晨纺织的事。他们打量仨人的眼神,就像老师看犯错小学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