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设想过无数种或是坦白或是被揭穿的情景,唯独没想过是在“自己”的墓前。
“我应该痛骂你一顿,或者结结实实揍你一顿。”尹无依的声调骤然拔高几个度,“我觉得?你想我说什么?我还站在这里,我没有逃避没有抗拒,你还要我这张薄脸皮亲口说我等你这一句心悦等了十年?!”
看得出他还想骂,只是后面的话被游青棋小心翼翼的拥抱尽数堵了回去。
游青棋的拥抱和他所展露的外在特质完全不同,极轻柔极小心,没有半分侵略性,被揽住的人稍有反抗便能挣脱。
“我以力你不会接受我,不会接受身为游弈的我。如果我不说穿,至少我还能自欺你喜欢我……”
游青棋收紧了胳膊,这下被圈住的人不再能逃。他用脸颊轻轻蹭蹭尹无依的发顶,“明明昨夜你还说你讨厌我……尹明誉?
“……嗯,我在听。说。”尹无依感受到了他身上未褪的高热,心想这该不会又是烧得神志不清。
两个人的心跳声透过衣料叠在一起,游青棋的声线此刻有点发颤,
“你怎么这么好。你可以……不要讨厌我……吗?”
。
「游将军府」
“普通风寒而已,稍加修养几日便好。请,这是药方。”不同于晨时的另一个郎中将一张薄宣递给花渡,对着尹无依这般道。
待屋里又只剩他们二人,尹无依坐在游青棋床边端详起了他的睡颜。
方才在山上,后者话还没说完便意识一散要栽,幸好尹无依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武,山下还有车马备着,他们这才把游青棋送回府中。
“你贵为一军之将,这身子骨未免太差了些。”尹无依对睡得正沉的人念叨两句,没忍住摸摸他的头,“七年征战给你镀了层黄金般的外壳,衬得你神秘、华贵而有拥权之威。然而纯金质软,那壳子是不起保护作用的,剥开一看,里面装着的人脆弱、自卑,却还硬撑出一副顽强的样子……”
尹无依叹息道,“半点没变啊。”
转念他又轻笑着道,
“呵,我又哪有资格说你,我们两个还不是一个德行。大概也正因如此,两个旁人眼中的怪物才凑到了一起,有点惺惺相惜那意思。”
“回家一趟,我向祖父祖母和更远的祖辈之类道了歉——尹家的一脉单传怕是要断在我这了。祖父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反过来劝我说好歹人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一个。至于香火,他说他不信那东西……”
他低笑一声,“怎么可能,祖父最传统一个人,多半还是为了宽慰我。”
“你也早点醒,好让我骂个痛快。不很理解你如何瞒了这么多年?换我,从一开始就藏不住惦念,一个眼神过去即使石头都能瞧出端倪;你倒好,见我第一面的确不露馅,却是以死相赶吓我吓得不轻。现在想起,当时也算是破绽百出,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出来?”
“还有,你未免也太……纯?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末了却只是轻轻抱一下,该不会二十四了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他思及自己也有二十三,也是至今未娶,不免失笑摇头,“也好。”
也好。这样,我们都是彼此的第一个不是么。
他不知道游青棋迷蒙间将全部听了个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