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嚼着面包,他们狂喝着旅店特供的茶渣。他们的肚子很舒服。
对比起来,那件事就显得很愁人了。
他们四处打听。这里的人对他们保持警惕。连风都支支吾吾。连你怎么证明你是无害的,除非你是个狗尾巴草。
他们抹尽嘴巴上的面包渣,走下台阶,离开了旅店,让天上的飞鸟俯瞰着他们。
他们走了大概1000步的时候,苍狗的脚步慢下来。他用他的肩膀靠近修斯,轻声说:“好像有个人在跟着我们。”修斯紧张起来。“真的?”
“你跟着我,我们走进前面的巷子里。”说着,苍狗拉起修斯的手。他们在将要进入巷口时,突然加快脚步,随后飞奔起来。
他们在一个折角处停了下来。苍狗一只手抚摸着话梅色的墙壁,直到他的指纹按进了墙壁深处。然后,他突然抽回手,接着吸了一口气。瞬发的冰雪将他们身后的人冻住。他们转头去看,发现他是个孩子。苍狗解开冰封,转而用冰结成一个枷锁,将人拷牢。任凭这个脸袋消瘦,多次抬起他烂苹果似的双颊,露出倔强的样子,被贫穷风干了肉身的孩子挣扎。
苍问:“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我没跟着你们!”他揪长脖子喊。
苍狗抱胸靠在墙上,摆出一副根本不信的架势。
孩子又叫了几句,叫累了就把皮蜕了,大叫大嚷装疯卖傻的样子收敛了。眼睛的轮廓微微向内收缩。他的样子很早熟。
“说。”(苍狗)
小孩动了动眉毛。“我看见你们从阿布巴卡尔的房子里出来。”
“怎样呢?”
小孩不说话,垂下头,如丝瓜秧。他的脖子泄了气。
“快说。”苍狗伸手抓住小孩的脸颊,硬挤着上面仅存的肉,挤出俩下巴。他凸着嘴和苍狗对视半天,最后被驯服了。
“窝…叫…”
苍狗松开了他的嘴。
“我叫蒙塔。”
“我叫蒙塔。我想请你们治疗我弟弟的病…”他说阿布巴卡尔是他的恩人。他弟弟盖尔天生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正绝望的时候,阿布巴卡尔‘治好了’盖尔。他很感激,结果盖尔的病突然加重。阿布巴卡尔无法控制他弟弟的病情。
“我知道我这种要求很过分,但请你们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想请你们治疗盖尔。”
“你怎么会觉得我们能治好盖尔呢?”修斯问他。
“因为,我相信我的弟弟会好起来的。”
“嗯哼。”修斯的腔调一瞬间很像凯特先生。他的调皮在这句话的倒数第二个音节。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会不会有办法,阿布巴卡尔不会的办法,作为巫师的朋友。”
“巫师?”
“没错,阿布巴卡尔是个巫师。”他坚定地说。
他们不予置否。或许阿布巴卡尔真的不是[灵体]而是[巫师]吧。或许阿布巴卡尔会骑魔法扫帚。或者他是个女的也说不定。修斯差点就笑了。苍狗还差很多。
“我们可不是巫师的朋友。”修斯摇头说。然后他看见,蒙塔的头更加埋得像地里的土豆。却下一秒,破土而出。
“求你们,帮帮我。”他说。
修斯扣扣手指,看向苍狗。苍狗并无反应。“我们去看看吧。”修斯说。苍狗点点头。
他们跟着蒙塔,往这个贫民窟的深处走。他们在一座房子前停下来。说它是个房子,但其实它更想个“洞窟”。几块长长短短的烂木头被被钉子狠狠敲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一人高,半人宽,两人深的框架。再用破铁皮,烂布填补一下,一个房子就成了。房子的门脆弱得像块饼干,很轻易就被打开了。
他们看见,两个人蜷缩在房子里。虽然两个人一起蜷缩,但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面朝同样的方向。外面的那个呈庇护姿态。
感受到光扫在他薄薄的脸皮上,外面那个一下子跳了起来,弓着腰,摆着爪子,一脸可怜的凶相。直到他看见了蒙塔。
蒙塔无声地说了写什么,大概是感谢的话。外面那个摇摇头,大量了他们一下,怀着担心走开了。整个过程,他的嘴角始终像装了秤砣一样往下坠,这就是彩虹之唇。他生了一副天生的苦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