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乘鹤忽然自责道,“老夫见到知秋,实在太过高兴,竟然怠慢了座上的贵客,真是不该!”
叶知秋这才注意到,堂上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做书生打扮,虽然不及自己阳光洒脱,却另有一股风流气度。
“知秋---”
“这位小友王子服,来自金陵。”丁乘鹤为两人引荐,“你们俱都见多识广、文武兼备,正该好好亲近!”
“王兄,幸会!”
“叶兄,久仰!”
两人的寒暄声中,许子肃在旁边目瞪口呆,只因眼前之人,正是戚秦氏鬼魂的第一目击者---
那名叫做范闲的金陵秀才!
王子服注意到了许子肃的神情,他向丁乘鹤、叶知秋告罪后,冲对方笑道,“许捕头,范闲乃是王某行走州郡的化名,此事还请代为保密!”
“王兄---”
叶知秋听到“范闲”这个名字,忍不住殷切询问,“那最先见到戚秦氏鬼魂的,可是你么?”
“丁公---”
王子服见状,并不直接回答,转而望向丁乘鹤。
丁乘鹤抚着长须,欣然颔首道,“知秋值得信任,子服但说无妨!”
王子服这才坦言道,“七日前,王某来到淮阳,慕名前往‘风华水岸’,意外得知秦艳娘已经出嫁身亡,一时好奇,忍不住去了一趟戚家客栈。”
那天他抵达客栈,问起秦艳娘一事,眼见戚家上下神色闪烁,疑虑陡生,当即登记入住,想要探个究竟。
当晚夜半时分,王子服本已入睡,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顿时清醒过来,目睹到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只见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将一包衣物放下,又拿出梳妆镜匣、水粉盒子,一样样摆在案头,这才离开。
很快,又有一名少妇进来,对着镜匣开始梳妆---
一会儿轻拭鬓角,一会儿插戴发簪,又对着镜子,前后左右仔细打量自己的身影。
过了良久---
那个侍女再次回来,端水让少妇净面,又捧上手巾,侍奉少妇梳洗完毕,又把水盆端走。
少妇打开包袱,取出崭新的裙子、披肩,一一穿上,又掩掩衣衿,提提衣领,收拾得十分妥当。
王子服看着这一切,感慨不已:这女人半夜用心打扮,只怕不是要跟人私奔,就是要和情郎幽会!
哪知道---
少妇梳妆完毕,忽然取出一条布带挂到粱上,并挽了个扣子。
王子服见状,悚然一惊!
只见少妇神色从容,抬起两只脚跟,伸长脖子就要上吊---
脖子刚伸进扣子,眉毛就直竖起来,舌头伸出来两寸,面色惨白。
王子服一跃而起,试图一把扯断布带,岂料抓了个空---
那布带连同少妇,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凄婉的抽泣!
说到这里,王子服叹息道,“我找戚家店主确认,才知道当时所见一切,正是秦艳娘自缢前的景象。”
此人神魂,非同小可!
叶知秋一眼望去,完全看不透王子服的境界,知道对方也是一名修士,能看见秦艳娘的鬼魂,并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
是秦艳娘的那番作为。
她既然精心打扮,显然生有所恋,为何要义无反顾地自缢而亡?
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冤屈?
丁乘鹤神色平静,似有考验门生之意,沉声道,“知秋,你怎么看?”
“丁公请稍候。”叶知秋并不直接作答,转而询问许子肃,“在秦艳娘自缢前,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兄---”许子肃欲言又止。
“许捕头要保住乌纱帽,屁也不敢放一个!”门口传来一道讥讽的声音,正是赵天佑来了。
“不如让俺老赵来讲!”
许子肃面色剧变,先是一阵青,又是一阵白,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从许朝宗那厮上任,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赵天佑愤怒道,“若是县衙中没人照拂,任你从事何等行当,都禁不住那群畜生敲诈勒索!”
叶知秋听到这里,想起入城时的见闻、遭遇,深有同感。
“戚、秦本是小富之家,曾得丁公青睐,自然首当其冲!”
赵天佑继续道,“数月之间,不但家财被勒索过半,每日经营所得,也不抵苛捐杂税。”
“面对这种局面,戚家小子意图投身县衙,做一名捕快!”
赵天佑怒形于色,几乎咬牙切齿,“就是这个馊主意,毁了秦艳娘的名节,害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