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县,位于大河冲积扇区,地势大致平坦,但受河水泛滥影响,地面形成了众多大小不一的洼坡地。
叶家祖宅所在,正是一处洼坡地,方圆里许,既含地势起伏,又经叶知秋改造,很有闹中取静之意。
进门是一大片枫林,其中掩藏着三两座竹楼,既有饮酒宴客之所,也有品茶论道之处,让人见之忘俗。
枫林后方---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水渠,将叶宅大约五分之三的地方围成一座小岛,两岸随处可见青翠的散生水竹。
小岛呈东西走向,好似一个葫芦,中间凹窄处种满了花草。
葫芦两端,各有一片亭阁,东边末端像极了葫芦口,正是城里活水流入的地方。
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行人刚来到叶家祖宅门前,雨水就骤然变得稀疏起来。
“今天起的什么风,竟然把许捕头刮过来喽?”门房里传出来一道略带讥讽的声音。
紧接着---
就见一名白发男子老气横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赵哥,可别打趣俺老许!”许子肃满脸苦涩,接着一指叶知秋,“你看看,这是谁回来啦?”
“裹得像个大粽子似的---”白发男子斜睨来人一眼,摇头晃脑道,“请恕俺眼拙,看不出来是哪位!”
嘿!
这家伙还是那么矫情!
叶知秋一阵暗笑,猛地一把掀开头上的斗笠,大喝道,“老赵,你这看人的眼光,当真是越来越差喽!”
“小叶!”白发男子身躯一震,忍不住笑容满面,“你咋地回来了?”
这一笑,完全没了老气横秋,变成一副正常的壮年模样。
“机缘巧合,正好回来看看大家。”叶知秋不敢泄露小岛之秘,转而询问,“你这满头白发,又是咋回事?”
“还不是被姓许的孙子给气的!”老赵瞬间怒形于色,破口大骂道,“无能赌徒,窃据高位,媚上欺下,祸害乡里,俺老赵能看得下去么?!”
许子肃脸色一黑,显然躺枪了。
这位老上级脾气火爆,又是郡守起家的老兄弟,急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别说县令许朝宗---
他连郡守李城栋都怼过!
不过---
也正因为这火爆脾气,他虽然不到四十岁,头发却全白了,远远看上去,简直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赵县尉侠肝义胆、嫉恶如仇,整个淮北郡谁不知道?”
叶知秋和对方交情不同,见他说话岗里岗气,忍不住大笑,“但切莫把自己气坏了,反让赌徒笑掉犬牙!”
这位老赵,正是前任县尉赵天佑,周华炳、许子肃以前的顶头上司,也是淳风武馆的客座教习。
“谁的犬牙笑掉啦?”一道沉稳声音,从西北方远远传来。
叶知秋看向枫林深处,赞叹道,“丁公这耳力,不在我辈武夫之下!”
“谁叫你笑得那么嚣张?”赵天佑撇了撇嘴,转而催促道,“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见见丁公!”
两人相交莫逆,叙旧那种小事,并不急于一时。
“走叻!”
对这座宅子,叶知秋熟悉得很,当即招呼归不二、许子肃一声,转身踏步先行,很快没入枫林深处。
枫林之中,共有两处竹楼,东边名天一阁,西边为四方馆。
此时叶知秋的去向,正是刚才声音传来的方位,四方馆。
“噫!那女郎是谁?”
前方四方馆在望,忽有一道月白色的倩影步下竹楼,翩然离去,正好被叶知秋瞥见,让他心头为之一动。
“哪有什么女郎?”许子肃一脸懵逼,显然没有看见刚才那道倩影。
归不二神色悠然,小眼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在笑,却不言语。
叶知秋不再多问,快步赶到竹楼下,举目四望,只见枫林中风影摇曳、树影婆娑,却哪里有什么人影?
“小吏许子肃,领秀才叶知秋,特来拜见丁公!”正在这时,一道毕恭毕敬的声音在旁边轰然响起。
“知秋?!”
楼里的声音难掩惊喜,接着变得沉稳,“既然到了楼下,还不快些上来,难道还要老夫出迎不成?”
叶知秋压下心底疑惑,与许子肃相视一笑,并肩上楼。归不二惬意地伸了伸懒腰,独自留在了楼外。
“丁公,别来无恙!”见到大堂主座中的长须男子,叶知秋当即踏步上前,双手作揖,深深施了一礼。
“哈哈哈---”丁乘鹤放声大笑,起身上前,伸手扶住叶知秋的小臂,上下打量了半晌,欣慰道,“两年不见,知秋生机蓬勃,更见神气!”
他为官多年,座下门生不下三百,但真正让他引以为傲、同时也引以为憾的,当数眼前的叶知秋无疑。
两人相对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