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着眉,木绫下意识地曲了手指。
“我用了束灵……”
然而,尚未讲完,金绊就已经转身,迈开了步子。
目光愣怔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木绫小跑着追了上去。“砰”的一下,脚下来不及刹车,额头顺势撞上了浅紫色衬衫下的结实后背。
“疼。”捂着额头,匆忙后退,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停下的人却没有转过脸多看一眼,隐在深夜中的一双淡薄的栗眸比星辰还遥远。
“别跟着我。”
木绫猛地抬头,触手可及的距离在瞳孔中收缩、拉扯,划开了一条没有办法靠近的漫长隔离带。她自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然而从金绊的口中听见,才真正感受到了深刻。
她,应该转身就走。洒脱如她,本应如此。
然而,她不能。讥讽之意挂上了唇尾,木绫平静道:“我只能跟着。”
“抱歉,即便此刻你已经开始心生厌烦,但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木绫低头盯着脚尖,无声地解释着。
一声轻呵,一头金色的卷发在夜色中,静谧着越来越遥远。直到发梢掠过街角,快要消失了,娇小的身形才缓缓地迈开了脚步,沿着金色卷发经过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跟着。
回到私墅已是接近凌晨四点,夜色渐敞,天色渐白,停在树梢的雀鸟开始早鸣。在寂冷时分,两个人走了一路,一路无言,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木绫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静悄悄的耳边慢慢地扬起了一首歌,带着四下无人的空灵,飘荡在只有自己察觉的世界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忽远又忽近
你明明不在我身边,我却觉得很亲
……
卧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木绫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干净的床单上,呈大字型地展开身体,望着头顶垂落的菱形水晶灯,睁着眼发呆。
哪里感觉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私墅里最大的一间主卧并未开灯,一片黑暗中,窗帘厚重地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金绊刚淋浴结束,真丝的黑色睡袍松垮地系在腰前,半干的金色卷发顺着发梢,偶有水珠滴落。
沉落在黑暗中,思绪混杂,扰乱着内心。打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取出遥控器按下,金丝织锦的厚重窗帘自动拉开,露出整块的透明落地玻璃,巨大的无边泳池在渐浅的月色下,水面泛着微微莹光,彩色的花瓷被完美地切割拼凑,一朵朵艳而不俗的花卉在水中绽放。
推开落地玻璃靠墙的一侧,是一道无框玻璃门。徐徐微风拂开黑色真丝睡袍的下摆,迎着风,金绊面色如霜地仰望苍白天际。
也许冰冷能让人忘却烦恼。
水纹泛泛,没水而噬,足足一刻钟,弗如死寂。直至水面露出金色的卷发,黑色的睡袍如肃杀的战旗铺展而开,趴上无边泳池最外侧的边缘,往下便是一层院子禅意甚浓的白石红枫。水珠顺着优雅的线条,一路从发梢至脸颊,再从脸颊至锁骨,滑落宽劲有力的肩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的木绫想着已经不在的小一,想着瘸了一条腿的小五,想着下午在超市看见的小四,还有其他几人。
在暗室的时候,她扪心自问过很多遍,如果做得足够好,是否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点赶回去,是否一切都会是另一番光景?
没有答案,因为没有人可以回头,再重来一次。
沮丧、难过、自责,木绫在暗室醒了睡、睡了醒的日子里经历了一遍又一遍。将揉成的一团打碎,再将碎了的重新粘合,是对如今的她最好的诠释。
世界万籁俱寂,人们沉入梦乡,做着或美或恶的梦,白日的活力与疲惫皆能被睡眠抚平,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才算人人平等,无谓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