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迷茫的眼神中浮现回忆,又有痛苦挣扎之色,随即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数年。
“我……想我家的丫头了,呜……”
他看向高大男人的身边的一素衣女子,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流,指着说道:“若她当年没有被拐走,也……也这么大了哟……”
苏红莲咬着嘴唇,心中实在不忍,握住老者的手安慰他,他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高大男人为老者合上眼睛:“仙道难固,鬼道易邪。善人好走,莫要留恋人间。”
苏红莲抬头看去,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立于人群之中犹如一尊不可动摇的巨塔。
可他的面容略显消瘦,眉宇间的线条透露出疲惫之色,只是那份气质,刚毅如山,不可撼动。
她自从出了晋州城后,实在想不到茫茫天地,还能有何去处,毫无目的的走了两日。
一路上,她只有一个感触:
民生多艰。
一座厚厚的晋州城墙,阻拦开来的是两个世道。
城外的饿殍遍野,千里荒芜,所有的膏脂都输送到那座繁华的大城内。
可笑那城内,醉春楼夜夜座无虚席,一次宴请就是数千百姓一年的收成。
她开始把自己的长发盘起,用头上的宝钗换了碎银,用树枝代替插入头发中,那几两银子,能救活几人便是几人。
之后她便遇到了道士张寿,身后跟着一个长队的饥民,虽说同样吃不饱,但好歹活着。
令她惊讶的是,此人竟然是个修行人,丝毫不心疼自己的修为,凡是村落里有妖魔邪祟,他毫不手软,一并除之。
即使是有些乡间淫祀,皆惊惧而走。
他同样也用符,给百姓喝符水,与城内的那些仙人符相比,他的符水里,有着白白的米粒。
苏红莲觉得与那道士志向相同,便加入了这条漫长的队伍,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当下叹息一声说道:
“张道长,这一路走来,越是靠北的地界,就越是诡异,据我所知,那里面危险的紧,不如绕开。”
张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道破她的消息是从何而来,摇摇头:“绕路的话余粮根本支撑不住,若再不能找到一处避难之地,这些人,都挺不过冬日。
红莲,知你是好意,你有得选,我有得选,他们,没得选。
贫道若是不往,说不得要平添像老者这样的数万冤魂。”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北行去,脚下的鞋子与身后的难民一样,几根草绳编织了一下,没有鞋面,脚背上的冻疮格外明显,脚面粗糙无比。
不知是行了几万里。
苏红莲追了上去:“敢问前辈,您出手的话是不用消耗灵气吗?那我是不是能学着画符,祛邪攘灾,治病救人。”
张寿和善的一笑:“姑娘,岂有无需消耗灵气的神通?你心地善良,有此想法是好事,可惜吾不能教与你。”
“那为何道长从未像其他人那样,珍惜灵气,以期长生登仙?”
张寿笑而不语,拿了一根手杖送给苏红莲:“前方路多艰,小心。”
夕阳西下,他的影子被逐渐拉长,当霞光洒在他脸上时,他放声大笑:
“莫学长生去,仙方误杀君!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缘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