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原来是白景天尊的爱徒啊，无妨无妨。老夫倒是觉得你这徒弟甚是有趣！小姑娘，既是有缘，老夫赠你两根红绳，待日后有了心上人，便赠他一根。”

而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白景，程七闻言受宠若惊，想到方才那番话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月老从手杖上取下两根红绳递上前去，鲛人公主和二殿下见状刷刷递过来惊羡的目光。可还未等程七伸手，白景便已先一步接了过去。

“多谢。”

月老笑得合不拢嘴，程七拧着眉，咬牙切齿地怒瞪了白景一眼，轻哼一声，而后忿忿不平地侧过脸去。

这这这，这明明是给我的！

一旁的二殿下见状也坐不住了，扯着月老的胳膊就要他给个说法，为何他讨便不给？！

两人又如方才一般拉扯着，边朝光明殿走去，争吵声渐远。

白景叫上程七，也紧随其后地跟上，程七一怔，随即匆匆忙忙地追上白景，神色甚是不悦，低首嘟囔道，

“师尊怎么这样啊……那明明是给我的……”

“既是前辈所赠，自当好好保管，你这般毛手毛脚的，还是本座替你保管吧。”

程七正欲争执，忽而想起前段时间刚因弄丢了课本被任老夫子劈头盖脸训了一堂课的事，只得偃旗息鼓，铩羽而归。

众人按次入座，白景自是首座，程七在他身侧正襟危坐，生怕失礼，自己惹人笑话倒无妨，可不能丢了师尊的颜面！

光明殿很大，殿内有四根汉白玉巨柱，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每根柱上皆攀着一条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金龙。

不多时，天帝便从屏障后徐徐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祝天帝万寿无疆，福寿恒昌云云。

随后便由天帝宣布宴会开始，众人纷纷落座，欢愉的乐曲声渐起，气氛也逐渐融洽，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诸位爱卿，此番我神族与鲛人族重结旧好，愿两族日后能够冰释前嫌，和谐共处！”

众人纷纷举杯遥祝，鲛人王也起身，朝天帝作揖，而后一一回应众人的敬酒。

数十名宫娥鱼贯而入，皆身着藕粉色广袖长裙，梳着飞天云髻，蝶粉蜂黄，恍若看见群蝶翩翩而舞。

程七目光落在对面的太子殿下身上，见他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倒有些好奇。

“师尊，那是何人啊？”

程七朝太子殿下努努嘴。

“是太子殿下。他身侧的是二殿下。”

程七一惊，忽而觉得自己方才那般打量地盯着太子殿下看，甚是无礼，不过好在他没发觉。

程七又看了看二殿下，正和太子殿下贴耳低语，而后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忽而展露笑颜。

程七不解。

“咦？为何只有两位殿下，陛下他没有别的子嗣了么？连公主也没有么？”

程七留意到，二殿下之后便都是些老仙君和一个有些年岁了的女君。

“嗯。陛下只有两位殿下，陛下与天后鹣鲽情深，天后诞下二殿下后不久便仙逝了，陛下也一直未曾有过其他妃嫔。”

程七不禁怜悯地望了望座上的天帝，没想到一个看上去不苟言笑，总是微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天帝，竟是这般感性之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程七对小案上的酒颇感兴趣，见白景并不饮酒，便拿过翠色的酒壶打量了一番，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举到鼻前嗅了嗅。

“唔，这酒好香啊！比我在长安喝的酒还要香！”

“嗯，这是百草琼浆，这酒性烈，不要多饮。”

程七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程七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随即将杯中所剩一饮而尽。丝毫没有把白景地话放在心上。

不过三杯，程七便已觉头昏脑胀，眼皮好似千斤重，眼前一片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看不真切，意识也逐渐开始混乱，口中胡乱絮叨着，困意忽而上涌。

白景再回头时，便发现程七面上一片绯红，正摇头晃脑地扯着他的衣袖，登时面罩寒霜，眼底染上一丝怒意。

但是又能如何，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自己收的徒弟，自己负责。

白景寻了个借口，自言身体不适，向天帝致歉先行告退。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哪里是他白景天尊身体不适，是他身后那个扯着他衣袖，摇头晃脑的小姑娘身体不适吧！

回到云深阁时夜已深了，白景横抱着酣睡的程七，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

他在床侧出神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孩，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好似仲春时节里盛开的樱花。女孩粉装玉琢的脸蛋稚气未脱，长长的睫毛轻颤，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似是做了个美梦。

白景忽而想捏捏她的脸。

静坐了片刻后，白景起身正欲离开，程七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袖，呓语道：

“天尊会记得我么？”

白景瞳孔紧缩，心如刀绞般剧烈地疼痛，耳畔轰鸣，整个人麻木地杵在原地，脑海中又浮现那张笑脸。

遍地的鲜血映衬着本就晦暗的天空愈发恐怖，冷冽的迎面直扑而来，吹得人面上早已没了血色了，刀剑交错，嘶喊声震天。

女孩的双眸明亮如星，不因为别的，却是因为噙着泪。冷风吹得她鼻尖红红的，像是刚哭过鼻子的孩童，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鬓边的碎发紧贴在她脸颊，她却无暇去拂。

“天尊会记得我么？”

她说。

白景的心猛地一颤，如万蚁啃噬般疼痛难忍，耳畔如雷轰鸣，执剑的手僵在半空，怔怔地望着女孩。

“会。”

他苦笑着说。

他不舍，可是别无选择。